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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鐘鼓樓活字典
崔寶賢年輕時演出的照片。 崔寶賢供圖
崔寶賢站在自家屋門前,背景是鐘樓的尖頂。 於麗爽攝
“東單、西四、鼓樓前”,這句老話説的是老北京三大商業中心,親歷者如今屈指可數。隨着北京中軸線申遺工作的開展,越來越多的人想了解那段繁華舊夢。而對於1929年生人、今年整90歲的崔寶賢來説,恍如昨日。
“鼓樓的後面、鐘樓的前面,是個雜八地,賣什麼的都有。茶館就有三個。早上起來,老人沒事兒,提溜着鳥籠子,來喝茶。鳥一挂,啾啾叫,很有意思。喝完茶幹什麼?拉房纖。你買房,我賣房,他是中介。”崔奶奶思路清晰。
三家茶館分別是石家茶館、李家茶館、魯家茶館。東北角有塊空地,中間畫一道線,一家茶館分一塊。白天,説書的、唱戲的、説相聲的、練雜技的,幹什麼的都有。
“撂地的就在他那兒練。人家給你預備板凳,預備桌子,夏天給你支上棚,喝水給你沏上茶,碼好了,灑上水,涼涼快快的,本來就是熱鬧地兒,你這兒一敲鼓,人就都奔你這兒來了,你就開始練。招的人越來越多,開始賣吃的。”
“賣灌腸的、賣扒糕的、賣涼粉的、賣炸魚的、賣切糕的、賣茶湯的,都在這兒賣。那些吃的你們都沒吃過,我現在想吃,都找不着了。就説切糕,一大坨子,蓋着濕布,如果是幹布就粘上了。你要吃吧,拿一白菜葉托着,白菜葉先擱盆裏泡着,不粘嘛,橫切一刀,豎切一刀,一起,一合,再給你撒點兒糖,就得了。”
崔奶奶八歲時,從現在北二環綠化帶的位置搬家到了草廠衚同,十五六歲時,嫁到前面鐘樓灣衚同裏的錢家當童養媳。錢家人以賣藝為生,婚後,崔奶奶也練起了手技,跟着公公、丈夫、小姑子一起撂地。
“我先生是練武術的,叫錢小俠,翻跟頭、拿大頂,耍人,有蹬人、舉人,鑽圈,鑽刀門,他的功夫現在都沒有了,失傳了。我公公是練壇子的,我小姑子練手技。”崔奶奶説,那時候賣藝也像趕大集似的,“一個月30天,10天一迴圈,這10天,鼓樓演四天,東四兩天,隆福寺兩天,白塔寺兩天。”
“我們撂地,有板凳、有棚子,茶館掌櫃的跟你二八下賬。那時候票就兩毛錢一張,來晚了還可以迴圈看。”崔奶奶説,相聲大師侯寶林也曾經在這兒賣藝。
“他板凳也沒有,場子也沒有,人也不給他支棚子。我們練完了,得,咱們明天見吧!他來了,‘大家別走’,一作揖,‘聽聽我再給你們説點相聲!’這板凳也不能挪,他就借你板凳了,這棚也不能撤,他也借你光了,按我們這行裏説,這叫‘撿板凳頭’,茶館也不收他錢,只收我們的錢。他出名以後,我們一起去電視台演出過,見面他還開玩笑,‘我們可不是那兩毛錢一位的’。”
鼓樓後面是雜八地,前面可都是買賣家。“煙袋斜街口上,南邊是賣零食的,叫公和魁,有小點心、糖果、葡萄幹什麼的,北邊是紅吉紙店。馬凱飯店那個位置以前是一家綢緞莊。大夥兒都知道,買什麼東西就上那兒。公和魁南邊是個布店,再早是戲園子,常寶華一家子就擱那兒演出。”
新中國成立後,街頭藝人都入了正規院團,崔奶奶一家也進了雜技團,茶館慢慢沒了生意,熱熱鬧鬧的雜八地漸漸退出了歷史舞臺。如今,整修一新的鐘鼓樓廣場,是附近居民健身、遛彎兒的樂土。
崔奶奶在鐘樓灣衚同一住70多年,房子房管所都給翻新過三回了,站在屋門口往西一扭頭,就能看見鐘樓的尖兒。“在北京沒覺得怎麼着,去外地,還惦着鐘鼓樓,到了晚上會想,這會兒月亮是不是擱鐘樓尖兒上呢?”(於麗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