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説北京的麵包

日期:2019-05-06 11:25    來源:北京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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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的第一家麵包房是“得利麵包房”,1903年由法國人開的。很長一段時間內,麵包房進入北京,主要是為了服務外國人,一般老百姓對麵包敬而遠之,只稱它為“洋饅頭”。經歷西風東漸,民國時期,更多麵包房在北京出現了,東安市場、大柵欄,都有賣麵包的地方;崇文門內大街東側,更是相繼出現華記、祥泰義等好幾家麵包房,但都沒有形成氣候。

  對老北京人而言,麵包真正走進普羅大眾的生活,自義利麵包店始。

  義利麵包店號稱開業於1906年,那是開在上海而非北京——一位叫詹姆斯·尼爾的蘇格蘭廚師從英國乘郵輪抵達上海後,在上海開了這家麵包店。而義利移師北京,是1951年的事了。很多生活在上世紀五十年代的北京人都吃過義利的麵包,尤其是果子麵包,義利,幾乎是那個時代的北京人對於麵包的全部認知。

  後來北京的西點品種變多了,蛋糕、布丁、餅乾、氣鼓、起酥、拿破侖……卻沒有一種勝過義利的果子麵包,果子麵包幾乎一統老北京人的口味多年。讀小學時學校組織春游,我常會帶上一個果子麵包。最有意思的是到中午野餐時,一班四十多個同學有一半帶的都是果子麵包,麵包中那略酸的香味,飄散在春天的田野裏,是那個時代最芬芳的氣息。

  那時候的果子麵包一角五分錢一個,如今在超市裏買,已經四五元錢了。半個多世紀過去,果子麵包的包裝一點兒沒變,滿足了老北京人的懷舊情結;麵包的味道也基本保持原來的水準,只是果料尤其是核桃仁稍微少了點兒,顏色也比原來的淡,大概是出於成本上的考慮吧。義利的麵包品種很多,如果買,我還是會選擇果子麵包,或許是記憶中的味道過於牢固的緣故。只可惜半個世紀過去,人們對義利麵包的記憶,似乎只停留在果子麵包上,未免有些單調。

  那天,偶然聽到了一張老唱片,裏面有一首太平歌詞《餑餑陣》,是1942年一位藝名叫荷花女的藝人唱的,唱詞情趣盎然、別開生面:“那花糕蜂糕天色冷,他勾來了大八件兒的餑餑動刀兵。那核桃酥到口酥親哥兒倆,薄松餅厚松餅是二位英雄。那雞油餅棗花餅親姐兒倆,那發面餅子油糕二位弟兄;那三角彎毛二五眼,芙蓉糕粉面是自來的紅;那槽子糕坐騎一匹薩其的馬,黃杠子餑餑拿在了手中;那鼓蓋兒打得如同爆豆,那有缸爐重鎖是響連聲;我説前邊的有攤糖麻花是四尊大炮……那玫瑰餅坐上了傳將令……”

  把老北京點心的名字串在一起,借用一場戰鬥,將它們紛紛擬人化,塑造成披掛上陣的各路兵馬,這體現了民間藝術獨特的智慧和魅力。特別是她唱道“芙蓉糕粉面是自來的紅”、“槽子糕坐騎一匹薩其的馬”,把芙蓉糕表面那層粉紅説成是北京的月餅“自來紅”,讓槽子糕騎上了北京點心的代表之一“薩其馬”,巧妙運用轉喻和諧音,讓老北京人聽後會心一笑。由此,我忽然想到義利麵包,只有一員“大將”果子麵包衝鋒陷陣,如果也唱成太平歌詞,能是怎麼個唱法?

  如今在北京,再也不是義利一花獨秀,很多星級賓館都有售賣西點的專櫃。特別是這十多年以來,新開的麵包店很多,而且是連鎖店,遍佈京城。年輕一代比吃慣點心這一口兒的老北京人更能接受新事物,他們覺得點心比麵包更甜、更油膩,麵包松軟可口。每到年節,我看到很多年輕人會去稻香村買成盒的點心帶給家裏的老人吃,他們自己則更喜歡吃麵包或西點。

  當然,這些新麵包店裏賣的麵包,價錢一般都比義利貴很多,這愈發彰顯出義利走的是大眾路線,而這也是它在北京經久不衰的根本所在。義利沒有辜負當初自己起的名字,“先義後利”,遵從的是我國古老的生意傳統。

  幾十年來,義利麵包依然能保持原來的水準,這是不容易的,尤其是添加的香料沒那麼多,起碼更讓我受用。不過現在不少老北京人愛去新僑三寶樂買麵包,三寶樂有自己的專賣店,別看店舖不大,卻經常擠得滿滿堂堂的。價格上,三寶樂的麵包要比義利貴不少,但從口味和品種上,要比義利高出一籌。

  或許三寶樂的經驗值得借鑒,豐富的品種,以及不斷推出新品類麵包的自選式經營,滿足了人們不同的口味需求和嘗新心理。特別是三寶樂的麵包是現烤現賣的,這體現了麵包不同於中式點心的特點——點心的存放時間長一點兒,而麵包講究的是剛出爐,人們圖的就是一個新鮮勁兒。

  雖然三寶樂的麵包很好吃,但做得實在有些粗糙,同一種麵包模樣各異,十幾個麵包裝到一個塑膠袋裏,像是在菜市場買菜,顧不上頭腳相撞,擠成一堆兒。當然,你可以説這是北京滿不吝的豪爽性格的象徵,畢竟麵包是食品而非藝術品。過去講究的是貨賣一張皮,如今有些蘿蔔快了不洗泥,對北京的麵包,心裏還真有更上一層樓的期待。

  作者:肖復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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