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两个世纪的隔空碰撞 一道人生的岁月风景
两个世纪的隔空碰撞 一道人生的岁月风景—— “龙声华韵”张千一作品专场音乐会评析
近日,“龙声华韵”张千一作品专场音乐会在北京音乐厅举行,由著名指挥家张艺率领中国交响乐团的演奏家们倾情献艺,以精湛的技艺诠释了作曲家张千一的作品,得到了在场听众的高度认可。
张千一是我国当代为数不多的高产且高质的作曲家,自20世纪八十年代初以来,创作了大量在中国产生重要影响的作品,且在器乐作品、影视作品、舞台作品、声乐作品等多领域具有突出贡献。近年来,张千一连续创作多部大型套曲作品,如2016年创作完成的大型交响套曲《长征》、 2018年创作完成的民族管弦交响曲《大河之北》和2019年创作完成的大型交响套曲《我的祖国》,在国内各地举行的多场个人音乐会反响热烈。此次音乐会与近年来大型套曲的主题专场不同,六部作品的选择和布局显现出强大的结构力,这也给听众带来了巨大的听觉冲击。听觉盛宴后大家纷纷表示,在这场短短的音乐会中认识了不同的张千一。的确,这是一场来自20世纪的张千一和21世纪的张千一的同台竞技,更是一段作曲家近四十年来用心谱写的心路历程的完美演绎。
作为一位知名作曲家,张千一有太多有影响力的作品。然而,这场音乐会的曲目设计和整体布局是一大亮点,对作曲家本人来说也是极具“挑战性”的。这种“挑战性”来自于“时空的跨越”。音乐会上半场三首作品——交响音画《北方森林》( 1980 - 1981 )、 《交响前奏曲》( 1991 )和《大提琴协奏曲》(1987 - 1988 )是作曲家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代表作品。下半场三首作品《梦之歌》 ——为女高音与交响乐队而作( 2018 ) 、《北疆南疆》 ——为巴扬与乐队而作( 2017 - 2018 )和舞剧《马可·波罗》组曲( 2010)是作曲家2010年至2018年间不同体裁的代表作品。这种近四十年“时空的跨越”不是点到点的静态对立,而是一个世纪和另一个世纪的相互碰撞,而火花的亮点不只映现了作曲家的成长历程和风格特征,更点燃了不同年代听众内心的火热激情。
1981年, 《北方森林》一举夺得全国首届交响乐比赛一等奖高调问世后,张千一相继创作了《管弦乐素描六首》 《 A大调弦乐四重奏》《牧歌》等作品。从这些清新美好又满富激情活力的作品中,我们能够感受到一个年轻人心中充满的幻想和对未来的憧憬。这些作品结合中国民间音乐素材,多以音画式的写意为主,追求对人内心情感的刻画,音乐中优美的旋律表达、斑斓的色彩变化、丰富的音响效果,形成了张千一早期创作风格的标志。正当人们以这种风格认识张千一的时候,1983年开始在创作风格上突转向无调性音乐的创作。《大提琴协奏曲》是张千一无调性作品中技法集中运用的一部大型作品,其中创新运用了偶然音乐、微分音、微分节奏等西方作曲技法,结合“散、慢、中、快”式的中国传统音乐结构。这部作品在技法运用上细致入微,在音响效果上却大气恢弘。同期还有《别》《吟》等极具影响力的室内乐作品,在这一时期的器乐作品中,展现了作曲家强大的技术理论功底。其技法运用精细且结合个人风格创新性发展,同时更加深入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挖掘,加强作品的中国韵味。如果说上半场的作品展现了作曲家的青春锐气,那么下半场的作品则展现了作曲家的成熟稳重。经过二十年的积累和沉淀,作曲家在创作思维上有了质的飞越。在创作中,试图追求一种崇高的审美意识,并以此将有理想、有情怀、有追求的价值观传递给人们。在作品中,展现出作曲家对不同时代的追求,在技法上达到无感的渗入式运用,语言质朴精练,音乐清透丰富。这时期的作品显现了作曲家对时代、对人的深层次解读,这是一位成熟作曲家经过岁月的历练和积累的人生感悟。
在创作中,对乐器的探索和挖掘越深入,音乐表达就越精准。这是作曲家在协奏曲体裁探索多年的宝贵经验,也是本场音乐会中又一“挑战性”亮点。这种“挑战性”来自于作曲家对不同乐器高难度技巧的运用。在《大提琴协奏曲》中,大提琴独奏的微分音的精细变化、高低音区的快速转换、节奏的复杂多变,都能自然地融入作品的情感表达中。《北疆南疆》中,巴扬的特殊音色展现了新疆异域风情的独特韵味,从单音的急速飞驰,到多音复合的顿挫有力;从单线条的大气舒展,到复调式的错落有致,将巴扬的多种技巧融入哈萨克族的浪漫与塔吉克族的豪放中。更值得一提的是,为女高音与交响乐队而作的《梦之歌》。在这部作品中,女高音并不是作为人声旋律与乐队附和,而是作为一种音色与交响乐队融合。女高音的极高音区华彩、高低音区的快速转换,器乐化思维下的高难度技巧充分发挥了女高音抒情华丽的特点。在音乐会现场,听众在聆听作品的时候全神贯注,甚至屏住呼吸,生怕错过每一处细节,而在乐曲结束之时又被作品中的激情所震撼。精彩不是靠技术的单纯堆积,而是通过技术催化情感的表达。这是作曲家在协奏曲体裁的探索实践,更为这一体裁的创作带来新的启示。
在一场交响音乐会中,几乎很少演出舞剧舞蹈音乐。而在本场音乐会中,下半场压轴曲目便是作曲家为舞剧创作的音乐,舞剧《马可·波罗》组曲。这样“挑战性”的曲目安排成为这场音乐会的再一亮点。往往一场音乐会的结尾都是以宏伟的快板结束,而组曲中四幕“爱情双人舞”以长达十分钟的抒情慢板作为本场音乐会的结束曲目,其跌宕起伏、沁人心脾的旋律和层层递进豁达开放的音响获得了久不平息的雷鸣般掌声。这种震撼是作曲家的舞剧音乐带给人们发自肺腑的内心共鸣,而这种从内而外的感怀威慑力远大于即时的快感。音乐是舞蹈的灵魂,也造就了舞剧《马可·波罗》。在张千一的舞剧舞蹈音乐的创作中,从对人心理活动的深层探索提炼出对舞蹈律动的把握,进而升华成激发肢体动作的、便于人物肢体表达的“活的”舞剧音乐。除此之外,作曲家更注重舞剧音乐的主题器乐化思维的发展、交响化思维的拓展、多层次空间立体化思维的延展。张千一的舞剧音乐是多元的、立体的、深层的。这是为什么张千一创作的舞剧音乐极具张力和感染力的核心所在,也是为什么其舞剧音乐能够独立于舞台以无画面的纯音乐形式上演依然备受欢迎的原因所在。
纵观整场音乐会,无论是20世纪的作品,还是21世纪的作品,都具有同一个特点:显现了作曲家特有的中国独白式的表达。这种表达是作曲家以中国人的视角,将中国传统文化和民族地域文化通过音乐语言赋予其时代性和国际性。《北方森林》可谓“时尚”气息与民族韵味巧妙融合的经典。乐曲的“森林的主题”是提取东北部鄂伦春族民歌《生长在兴安岭上》和《黄骠马的乳汁》的音高素材综合而来,所有主题均紧密围绕鄂伦春族民歌中四度跳进的特点进行发展。其丰富多层次的配器手法,赋予作品绚丽斑斓的色彩。这部作品虽然创作于上个世纪,但民族韵味的多元化诠释是中国音乐发展永恒的“时尚前沿”。如今再次聆听这部作品并没有感到“过时”,而更会被其中充满鲜活的力量所感染。作曲家用敏锐的时代前瞻性,创作了这部跨越世纪的中国交响乐标志性作品。
《北疆南疆》中对于地域文化的诠释同样充满着艺术性。乐曲选取具有代表性的哈萨克民歌《燕子》及塔吉克《刁羊舞》《鹰笛舞》等原始素材作为音高主题发展,通过巴扬独特音色与交响乐队多层次音色的融合,以及复杂多变的、富有动力性节奏的处理,有机地整合了不同原始素材的个性,同时拓展了原有民间音乐内容表达的局限性,增强了音乐的内涵式表达。
音乐作为一种语言,冲破了时间的界限和空间的局限。舞剧《马可·波罗》组曲堪称古今、中西融合的典范。序幕“遥远的东方”运用了中国古代宫廷音乐的素材;一幕“圆舞曲”运用了欧洲巴洛克音乐的素材;二幕“江南水乡舞”“梦碎战争”运用了中国江南地区民间音乐的素材;三幕“忽必烈、公主、马可·波罗三人舞”运用了蒙古族音乐的素材。作品中所囊括的素材之多,时间和空间的跨度之大,风格对比之强,都被作曲家智慧的融合在组曲中,而不失时代性、地域性和国际性。
如果说这场音乐会是20世纪的张千一和21世纪的张千一的同台竞技,那么在对垒过程中究竟哪个更胜一筹?这想必要在当晚音乐会中不同年龄、不同专业的听众中寻找答案。在久不平息的掌声中,可以感受到不论什么时期的张千一作品都激发着人们内心的热情,带给不同人们向上的激励。今天,通过这场跨时代的碰撞,我们更多关注的是作曲家对不同领域的探索和贡献。他的创作从中华大地中汲取创作的营养,在人民的生活中挖掘文艺创作的丰富宝藏。其作品中,所阐释的中国精神,更是立足于中国独特的文化传统、历史命运,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和思想内涵。他的作品中不仅展示了中国人民在奋进道路上的精神风貌,更体现出了中华民族在伟大复兴中所蕴含的民族精神。如同作曲家一直在涌现超越自我的新作品一样,更好的作曲家张千一将会出现在我们期待的下一段岁月风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