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廣文為前來參觀的人們講解。(豐家衛 攝)
“老人家,您聽説過任會嗎?他是八路軍,1943年在承德一帶犧牲。他是我的父親,我和母親找了他60年了……”2006年10月的一個午後,河北承德寬城孟子嶺鄉王廠溝村老黨員劉廣文在自家門前忙活時,聽到有人打聽“任會”。聽到這個名字,劉廣文心裏一震,激動到身體有些僵直,趕緊答話:“聽過!這裡就是他戰鬥過的地方!”淚眼婆娑的兩人,手已經緊緊握在一起。
劉廣文為烈士守墓幾十年,“任會”這個名字太熟悉了——任會便是當年王廠溝伏擊戰犧牲的烈士之一。對劉廣文來説,能等到任會的後人,這麼多年的守候,值了。
“伏擊戰打得非常慘烈”
1946年出生的劉廣文右腿受過傷,左腿也因疼痛而行動不便,他拄着拐杖帶領人們走到一處紀念碑下。“碑身高19米,寬43米;碑座高1.5米;由地面到碑共設27個臺階。”劉廣文熟練地説出一串有特殊意義的數字,當年那場抗戰往事從他口中娓娓道來。
1938年6月,由宋時輪、鄧華率領的八路軍第四縱隊5000多人從齋堂出發,挺進包括興隆、灤平、豐寧在內的冀熱邊地區開展抗日遊擊戰爭。1941年8月,原冀東軍分區司令員李運昌帶領八路軍兩個連第一次進駐王廠溝。當地地理位置特殊,山高峰險,大樹參天,進村要經過“山路十八彎”,隱蔽性好。1941年至1943年,中共冀東區委、冀東軍分區、兵工廠、醫院、報社等都設在王廠溝。王廠溝人民積極配合冀東軍區開展了轟轟烈烈的抗日鬥爭,涌現了“深山紅嫂”等許許多多的英雄人物和英雄事跡,王廠溝因此被譽為“革命堡壘”。
“這些八路軍將領和戰士跟村民關係非常好,敵人掃蕩時,大家貓在山裏,八路軍跟大家講未來共産黨要建立的新中國,點燈不用油,犁地不用牛。”劉廣文説,“那時任會很年輕,親切地把我的父母叫做‘哥嫂’。”
1943年5月13日,日本關東軍春田中隊對王廠溝進行掃蕩。我冀東部隊利用有利地形打了一場伏擊戰。戰鬥從清晨一直延續到晚上10點,最後以白刃戰結束。此次伏擊戰全殲春田中隊150人。“聽父輩們説,伏擊戰打得非常慘烈,敵人有重機槍,我們的戰士把子彈打完了就用石頭砸,27名八路軍戰士獻出了生命。”劉廣文説。
“堅守在這裡是值得的”
硝煙散盡,萬象更新。劉廣文老人關於那場慘烈戰事的了解全來自父母的講述。後來逐漸長大,逢年過節祭拜先人時,劉廣文的父親總會帶着他,給屋後的那幾座烈士墳上香添土。“烈士們用自己的命保護了咱們全村人的命,他們的恩情我們永遠不能忘記。每年給‘八路軍墳’添土,是村民們記在心裏的事情。”劉廣文説,儘管屋後的那些烈士已於2005年遷葬在紀念碑後,但是當地人現在依然稱那片地方為“八路軍墳”。很多人來這裡祭拜。
從寬城縣城出發,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西行約40公里,才能到達王廠溝村棒山溝組劉廣文的家。棒山溝曾經有九戶村民居住,隨着生活水準的提高和後來修建潘家口水庫需要搬遷村民,從1999年開始,其他八戶相繼搬出了棒山溝。眼下,這裡雖然還是一個村組,但實際只有劉廣文一戶。
兒女多次勸劉廣文搬出去,但老人説什麼都不願意離開。“這裡是生我養我的地方,我的爺爺、叔叔,還有那27位年輕的戰士都犧牲在這裡,我不願離開,我要守着。”劉廣文説,“尤其是那些年輕的戰士,連家都不知道是哪兒的,我留在這兒,希望有一天他們的家人可以來這裡看他們。”
劉廣文回憶説,2006年任會之女輾轉找到這裡祭拜,並遵照母親的囑咐,帶回了任會烈士墳上的一抔黃土。2007年6月,時年92歲的李中權老將軍來到王廠溝村,在紀念碑前深深地三鞠躬,回憶往事,淚流滿面。2013年“七一”前夕,曾參加過王廠溝抗戰的老戰士張繼學的兒子帶着父親的遺願,來看望犧牲在這裡的戰士們。
“教育下一代報效國家”
“王廠溝的每一個山洞、每一條山溝都是軍民英勇抗擊侵略者的陣地。”寬城孟子嶺鄉黨委書記李長勝介紹,為了致敬英雄人民,王廠溝村將紅色美麗村莊建設與開發利用紅色資源緊密結合,按照“有址可尋、有物可看、有史可講、有事可説”的思路,先後建設了紀念碑,擴建了冀東抗戰紀念場館和紀念廣場。2022年,王廠溝村入選全國紅色美麗村莊建設試點後,又建設了紅色文化講堂及大食堂,於2023年5月投入使用。
“雜糧、板栗、山楂、核桃、蘋果是當地村民重要的收入來源,每人平均年收入16000元左右。”李長勝介紹,下一步,將在王廠溝村修復冀東軍分區黨政軍機關、報社、醫院、兵工廠等舊址,將豐富的紅色資源與自然生態、民俗、民族文化等旅游資源相結合,以紅色旅游撬動綠色發展。
劉廣文堅持數十年為烈士守墓的同時,也當起義務講解員。如今他雖然已近80歲,但耳聰目明。每次講解,他都盡可能地不落下每一個細節,“我要堅持把我知道的歷史傳授給下一代,教育下一代熱愛國家、報效國家,讓他們體會幸福生活來之不易。只要我幹得動,就會一直守下去、講下去。”(豐家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