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年“井噴”的新主流影片中,聚焦李大釗事跡的《革命者》無疑是氣質最獨特的一部。看之前以為它會是那種平鋪直敘的人物傳記片,沒想到,光是開頭1983年李大釗墓碑重見天日的場景,就已經讓人大感驚喜。重大革命歷史題材居然能拍得這麼大膽、這麼文藝、這麼風格化,也是一次不小的創新和突破。
從影片敘事手法和整體結構上看,這部電影打破了以往同類型題材的線性敘事,而是以八位曾經和李大釗有過交集的人物為線索,通過他們與李大釗的交往、在李大釗被捕就義中起到的不同作用串起了李大釗這一核心人物。
這八個人都非常具有典型性:有李大釗幫助伸冤的上海報童阿晨,有前來設法營救李大釗的地下工作者慶子,有對李大釗持有一定同情態度的張學良,有受到李大釗感化的北京街頭小偷徐三,有在處決李大釗中擁有一定話語權的蔣介石,還有李大釗的知己好友、“南陳北李”中的“南陳”陳獨秀,李大釗某種意義上的學生毛澤東,以及李大釗一生的伴侶、妻子趙紉蘭。
一部電影能講好一個人物就已經非常不易,而《革命者》的主要人物居然有李大釗以及他身邊的八個人,無論對於編劇創作劇本、演員處理好人物關係,還是後期大量涉及到時空關係的剪輯,都是非常大的挑戰。該片編劇之一張珂曾透露,串起李大釗的這八個人,每個人都要寫出他們遇到李大釗之前是什麼狀態、李大釗跟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故事、李大釗對他們未來的某種人生抉擇産生了什麼影響,這樣算下來,《革命者》裏的時空至少就有二十多個。單就敢在敘事手法上做出突破,影片主創很有勇氣,值得佩服。
而在這樣的敘事下,我們看到了一個多面的、豐滿的李大釗形象。
這八個人首先歸納了李大釗對中國革命和歷史的主要貢獻。比如報童阿晨的故事,先是引出李大釗最早在中國開始傳播馬克思主義,阿晨被俄國人槍殺,李大釗為其伸冤,又能展現李大釗領導、組織早期工人運動。李大釗和陳獨秀的交往,主要展現的則是李大釗是中國共産黨主要創始人之一的貢獻,南陳北李,相約建黨。再如,寫李大釗和蔣介石的幾次交鋒,為的是引出孫中山,從而呈現李大釗促成國共第一次合作這一歷史貢獻。看完《革命者》,即便此前對中國現代史和李大釗沒什麼概念,也能對他在歷史上的重要貢獻和地位能有一個比較全面的了解。
《革命者》的另一大亮點,則是完整細緻地呈現了李大釗從被捕到就義的全過程,包括很多細節。比如,當時社會各界力量都在積極營救守常先生,為什麼軍閥張作霖還是下令殺害了他,這中間涉及到不同利益集團的博弈,包括北邊的俄國、霸佔着租界的西方列強、派系林立的民國軍閥。在此過程中,影片主要講述了兩個歷史人物的不同態度,一是張學良,另一個就是蔣介石,這二人在李大釗被殺事件中都各採取了一些舉動,其中折射出的民國黑暗而複雜的政局,更令人深思。
而片中李大釗對勞苦大眾的關懷、對戰友和學生的幫助、對革命事業不計得失的常年付出,則讓我們看到一位共産主義革命先驅的偉大。片中,李大釗有一句臺詞是“你們要相信”,終其一生,他都在用演講、文章、運動等各種方式讓大家相信他的革命理念。從片中那些被他影響到的人看,從這一百年來中國翻天覆地的發展看,他做到了。
《革命者》在視聽語言上也同樣用於突破,很多場景都拍得詩意而浪漫。比如片頭李大釗領導的開灤煤礦大罷工,戴着照明帽的工人們排成隊列,像多米諾骨牌一樣一排排臥倒在鐵軌上,氣勢鏗鏘,讓人看到工人的力量。這令人激動的大場景,讓人分分鐘夢回該片監製管虎的另一部作品《八佰》。還有李大釗主持的“三一八”運動,為了反對帝國主義侵略,他和學生們在北京的街頭手挽手,一邊前進一邊發出怒吼,最後卻遭到了段祺瑞軍閥的血腥鎮壓。李大釗和學生們的愛國精神與反動軍閥的殘暴形成鮮明對比。
再比如影片拍蔣介石的“四一二”政變,用了一個很不錯的交叉剪輯,一邊是蔣介石在眾人擁簇中氣定神閒地看京劇,另一邊則是大量共産黨員、進步人士被殘忍殺害。戲臺上的熱鬧和屠殺場面的血腥形成強烈的戲劇張力,讓人不寒而慄,充分感受到蔣介石的殘暴。
就連一些影像上的細節,《革命者》也有許多小巧思。比如用張作霖辦公桌上的天平,來表現他內心對於要不要殺李大釗所做的權衡。還有李大釗獄中理髮被潑水,下一個鏡頭就是毛澤東洗冷水澡,這個轉場設計得比較巧妙。
就人物傳記片而言,如果説劇本和導演水準決定了電影所能達到的上限,那麼主演演技則決定了影片的底線。令人欣慰的是,影片主演都貢獻了精彩的表演。尤其是張頌文飾演的主角李大釗,可以説是神形兼備。更重要的是,張頌文這次放棄了很多表演技巧,通過閱讀大量文獻資料去接近、了解李大釗,走進他的內心。
片中,我們看到李大釗聲嘶力竭地演講,在民眾中發出救亡圖存的吶喊;看到他和陳獨秀多年老友的默契,為他們惺惺相惜的友誼而感動;看到他與毛澤東亦師亦友的互動;看到他死亡面前依然面不改色,聽完自己的死亡判決書後還能翹起二郎腿,用河北樂亭話説一聲“中”。
片中的幾位青年演員也都有不俗表現。比如飾演毛澤東的李易峰,也許就連他自己也從沒想過能演毛澤東吧?但從成片效果看,外形和氣質都還不錯,演出了青年毛澤東風華正茂的模樣。韓庚則把蔣介石的陰狠深沉表現得很到位,可以算他的表演轉型之作了。
總之,《革命者》是一部別具一格的新主流作品,各方面都具有創新意識,對於重大革命歷史題材創作、人物傳記類型片創作,在敘事手法和藝術風格上都是一次較大的突破。李大釗先生“進前而勿顧後,背黑暗而向光明”的不朽精神也在這部影片中得到了淋漓盡致的展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