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城的最中央，紅墻黃瓦的故宮典雅莊重。由此南北延伸出的城市軸線，成就了“北京獨有的壯美秩序”。
北京中軸線申遺成功後，如何一“線”牽一“城”，帶動北京歷史文化名城得到更好保護？北京的老城如何留住記憶、留住鄉愁？針對“十五五”時期北京老城保護的新老課題，近日專訪了故宮博物院院長王旭東。
以中華文明大格局來保護老城
2025年，故宮博物院迎來建院百年。這座世界現存規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古代宮殿建築群，也是北京歷史文化名城保護的見證。
“北京在眾多國家歷史文化名城中是格外獨特的，因為北京是都城，離我們的時代也更近，遺産保存較為完整。”王旭東以故宮舉例：紫禁城作為明清兩代宮城綿延491年，兩個朝代24位皇帝共用一座皇宮，這在中國歷史上是極為少見的。
文化遺産是民族記憶的載體，記錄着文明演進。正因如此，北京的歷史文化名城保護要承古開新，站在延續中華根脈的層次來實現。“我們透過這些文化遺産，可以了解歷史發展過程、文化的匯聚與輻射。”王旭東説，北京要以中華文明5000年的大格局來保護老城，深刻理解北京作為都城在歷史上如何體現國家意志，中華文明何以生生不息、不斷創新延續。這對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大一統國家的最終形成都非常重要。
首都風範、古都風韻、時代風貌——“十四五”時期，北京修訂完善《北京歷史文化名城保護條例》，構建文化遺産“大保護”格局，推進百餘項文物保護修繕工程，認定312棟（座）歷史建築，探索形成“申請式退租”“共生院”等特色實踐，老城文化遺産歷史格局逐步恢復。
邁入下一個五年，北京老城保護如何留住鄉愁、留住記憶？
“老城有自己的特色，老城保護其實正是對歷史的敬畏。”王旭東説，北京應該繼續嚴格落實“老城不能再拆了”的要求，衚同在留住青磚灰瓦傳統風貌的同時，應加大修繕力度，讓住在衚同裏的百姓生活更舒適、更便利，多元呈現老城的生活形態和風土人情；也可以通過規範居民的行為，讓生活在這裡的人們成為遺産保護的一員。
北京中軸線厚積文蘊值得挖掘
視線由故宮向南北延伸。
2024年7月27日，北京中軸線列入《世界遺産名錄》。至此，我國世界遺産總數達59項，北京也成為世界文化遺産數量最多的城市。
北京中軸線始建於元代，成型、調整於明清時期，發展、保護於近現代。“這恰恰象徵着中華文明的不斷延續。”王旭東以“左祖右社”舉例，北京中軸線上的歷史建築遵循這條理想都城的佈局原則，宗廟在左、社稷在右。即使是天安門廣場上的當代建築，也沿襲了這一傳統，左邊是國家博物館、右邊是人民大會堂，體現了跨越歷史的文明傳承。
一“線”如何牽動一“城”，帶動北京進一步整體性系統性保護文化遺産？
到故宮工作前，王旭東曾紮根敦煌研究院近30年，參與了內蒙古元上都等地的遺址保護。他回憶：“這些遺址在保護之前，很多人覺得只是廢墟，看不出來有什麼保護的意義。但當我們發掘出它的價值，把它保護好，自然就揭示出了它的意義。”
對中軸線的保護，不止於存其形、守其跡，更在於厚積文蘊。在王旭東看來，北京中軸線申遺成功後，也應該深入挖掘其背後的文化價值，“世界文化遺産是文化和精神的載體，在北京中軸線相對完整地保留下來並不斷延續的基礎上，我們可以通過它去拓展認識這條軸線與都城的關係，以及整個都城的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結構。”
他用“道、禮、和”三個字來概括北京中軸線的文化內涵：“道”是古人對自然、社會和人的規律的認識，凝結於北京中軸線的發展過程；“禮”是認識了這些規律後，有一個秩序去讓其發揮作用，規範人和社會的行為；“和”則是建立一個和諧、和平、和睦的社會。三者缺一不可，這恰恰是穿越了700多年的中軸線帶給當今社會的現實意義。
豐富遺産需匠心獨運活化利用
當下，故宮博物院“百年大展”正在展出，《清明上河圖》《五牛圖》等“國寶”珍品悉數亮相。這也引發又一次觀展熱潮，甚至有觀眾一大早就排隊，只為感受一次文化之旅。這幾年，故宮博物院參觀人數不斷刷新紀錄，持續蟬聯世界上參觀人數最多的博物館。
面對社會大眾激增的文化需求，北京如何豐富文化資産，提高供給水準？
一座“新故宮”將在北京城的西北方向與故宮博物院遙遙相對。“故宮北院建成後將與現在的故宮博物院實現互補，主要舉辦各種展覽，而故宮博物院則更多是欣賞建築之美。”王旭東説。
故宮北院將有12個依託高科技現代化技術的展廳，展廳面積達到3.5萬平方米。圍繞着故宮北院，本市也規劃建設了公園、商業等配套設施。前不久，佔地超85公頃的玉河濕地公園開園，將與故宮北院的金瓦飛檐相映成趣。
作為全國文化中心，北京擁有豐富的文化遺産，可看可逛的地方很多，但如何營造出更多引人入勝的精品點位還有待破題。
王旭東認為，“十五五”時期，北京應當鼓勵和支援打造一批全新的文化生態，比如在一定區域範圍內打造為居民服務的“社區博物館”，可以不大、但各有特色，引入各類展覽展出，讓居民在家門口就看到世界上豐富多彩的文化。
“北京中軸線上沿途有很多資源可以開發成博物館，哪怕只是很小的展示，但一定要吸引人。”他建議，北京可以圍繞和利用中軸線上現有的遺産點，“一點一策”謀劃培育全新的文化業態，比如有的點位是書畫特色，有的是戲曲特色，還可以有針對性地提供周邊配套支援。這樣一來，北京中軸線在守護歷史風骨的同時，也能以匠心獨運的活化利用，綻放出卓然風采。（曹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