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日,何海龍在組培室察看紅薯苗長勢。(田明 攝)
潮白河,是一條屬於京津冀的河:發源於河北的兩條河於北京合流,再經天津東入渤海。上游兩條河,一曰潮河,源出河北省承德市豐寧滿族自治縣;一曰白河,源出河北省張家口市沽源縣。兩河南流匯入北京密雲水庫,出庫後匯成一條大河,水流一處、名合一家,名叫潮白河。
曲折蜿蜒400多公里,流域面積近2萬平方公里,潮白河滋養着人,人守護着河。
潮河人家護水源
河北省承德市灤平縣與北京市山水相連,潮河經這裡流向古北口匯入密雲水庫,是潮河入京的最後一道屏障。位於灤平縣西營坊村的宇都現代迴圈農業園就建在潮河邊。
2月1日,剛參加完承德市兩會,市人大代表、宇都現代迴圈農業園負責人何海龍便馬不停蹄趕回農業園,一頭扎進組培室。
組培室內,一簇簇紅薯苗在組培瓶裏吐着嫩綠的芽,透出勃勃生機。何海龍仔細察看每瓶紅薯苗的長勢,不時提醒身邊的技術人員,調整光照、挑出弱苗、更換培養基,精心呵護着這些幼苗。
傳統育苗方法難以避免紅薯病毒傳播,造成紅薯逐代減産降質。宇都現代迴圈農業園與中國農科院合作,培育出脫毒紅薯苗。此苗品質好、成活率高,價格和普通苗差不多,卻能讓農戶增産三成以上。
守着潮河水,吃着“綠色飯”,何海龍慶幸自己當初的果斷“轉身”。
時間回到2008年,就在宇都現代迴圈農業園這個地方,何海龍建起一家養豬場。最高峰時存欄2萬頭,豬舍裏肥豬滿圈,一年利潤400多萬元。
可是,潮河沿線養殖場逐漸增多,一些畜禽糞污隨着雨水流入河中,潮河水不如以前清亮了,魚蝦也少了。
為了保護潮河水,2017年10月,灤平縣積極落實禁限養制度,取締關停禁養區內的畜禽養殖場。
從小長在潮河邊,何海龍對潮河水質的惡化,看在眼裏,疼在心上。每到潮河岸邊散步,想起小時候和夥伴們在河裏捉魚嬉戲的情景,他心裏很不是滋味。
儘管養豬場生意還很紅火,2017年底,何海龍還是響應號召,主動關掉了它。他心裏有一本“生態賬”:為了眼前的經濟利益污染了身邊的生態環境,還影響下游吃水,不值!
漸漸地,何海龍欣喜地發現,水變清了,魚變多了,潮河水又歡騰起來,生態環境一天比一天好。
好山好水育出好産品。如今,宇都現代迴圈農業園已組培擴繁出多個高産、優質的紅薯品種,種植面積3000余畝,形成了集鮮食、加工等於一體的全産業鏈,帶動周邊500多農戶就業。
護好密雲水庫一灣碧水,潮河治理是個縮影。
河北省生態環境廳的一組數據顯示,河北省系統推進潮白河流域水污染治理、水生態修復、水資源保護,2016年以來有序退出白河流域礦山74座,全部取締關停潮河沿線畜禽養殖場,新建31座污水處理設施;潮河、白河流域森林覆蓋率分別達到63.8%、53.38%。密雲水庫上游潮河、白河出境斷面水質保持Ⅱ類及以上,京津水源安全屏障越築越牢。
青梯翠帶保水土
潮白河流域溝溝岔岔的小溪流匯聚成稍大的水面,自然形成了一個個小流域。聚焦潮白河生態保護修復,北京市大力推進生態清潔小流域建設,推動農村增景、生態增色、農戶增收。
2月21日,在密雲水庫南岸荊子峪小流域的紅香酥梨採摘園,一層一層的梯田果園看上去錯落有致,家住北京市密雲區穆家峪鎮莊頭峪村的73歲農民趙常滿正在給果樹進行冬剪。“10畝梨園,200多棵果樹,一年收入10多萬元。”老趙高興地説,是小流域治理工程讓他過上了現在的好日子。
以前,這片山頭曾讓老趙又愛又恨。愛的是,這個山頭相對平坦,開墾出的薄田種上玉米,再加上一些時令蔬菜,足夠全家的口糧。恨的是,每當進入汛期,進山的土路被衝出半米深的溝,泥土混着雨水流得到處都是,雨要是再大點,就連作物都給衝跑了。
不僅土地流失嚴重,最重要的是,雨水混着各種雜物直接衝進河道,把河水染得臟渾。“保水不能僅局限於河道內,必須進行山水林田湖草沙一體化保護和系統治理。我們以小流域為基本單元,按照生態保護區、生態治理區和河(溝)道及湖庫周邊整治區進行分區措施佈局,同步配置水土流失和面源污染防治等措施。”密雲區水務局水保站工程師楊新樂説。
趙常滿家的田地被劃在了荊子峪小流域。密雲區水務局在此實施的生態清潔小流域項目,讓老趙家的山前坡地變成了層層疊疊的梯田,以山間石頭為主要材料的硬化路直通山頂,千畝酥梨樹種滿了整座山。
“尤為值得一提的是,近些年我們在生態清潔小流域建設中應用了很多生態的手段。”楊新樂解釋説,工程更加注重順應自然規律,河道宜寬則寬、宜彎則彎,減少河底襯砌,護坡儘量採用土石籠箱等生態工法進行防護,種植千屈菜、蘆葦、菖蒲等有凈化水質功能的水生植物,提高水體自凈能力。他們還選擇栽種了紫穗槐、山杏等一些兼具保土和蜜源、食源的植物,不僅能夠保水護土,花和果實還能夠供野生動物食用。
生態清潔小流域的建設,不僅大大提升了生態效益和景觀功能,同時也為周邊的村民增加了收入。種地的老趙改種樹,收入翻了好幾番。他家所在的莊頭峪村也有了大變化。家家戶戶的生活污水通過管網,分別流到6個污水處理站,先進膜生物工藝處理後的中水清澈見底,全部用來澆灌花草樹木,實現了污水零排放。“田地裏禁止用農藥,合作社統一供給有機肥料,我們的梨園種的都是有機梨,沒有污染。”保護好這裡的水土,成了老趙和整個莊頭峪村的頭等大事。
像荊子峪這樣的小流域還有很多。目前,密雲水庫流域179條小流域全部建成生態清潔小流域。為更好地開展水源保護,京冀的密雲區、懷柔區、延慶區、承德市、張家口市已組成“保水共同體”,合力開展密雲水庫流域聯建聯防聯治,確保清水下山、凈水入庫。目前,密雲水庫水質水量達到了歷史最好水準,水質保持國家地表水Ⅱ類標準以上,水量常年保持在30億立方米左右。
風吹稻花香兩岸
寶坻區,天津的大糧倉,水稻種植面積達到47萬畝,也是北方地區的小站稻主産區。潮白河,寶坻的母親河,是稻田的主要灌溉水源。蜿蜒三地的河水與供給三地的稻田,幾十年相生相伴。
上世紀九十年代,潮白河兩岸地勢低窪,面對一下雨就積水的大片荒地,附近的村民靈機一動:何不種水稻試試?説幹就幹,許多村子一起插秧,結果荒灘變寶地,種水稻真讓農民的錢包鼓了。
潮白河不僅水資源豐富,也盛産魚蝦。河水種稻讓農民富裕了,也讓有些人“盯”上了潮白河這個寶。一時間,在河裏挖紅蟲、網箱養殖、捕魚之風盛行,一通折騰之後,潮白河水遭了殃。
“要想捕撈紅蟲,河底的淤泥得翻起來,用濾網濾掉泥沙留下紅蟲。紅蟲都撈走,不僅水渾了,魚沒了食物,生態也被破壞了。”2月1日,寶坻區生態環境局副局長郭寶立站在潮白河岸邊回憶當初,言語間依然聽得出痛心。再加上沿河污水、垃圾處理不規範,2016年潮白新河(位於潮白河下游)水質經測評為劣V類。那時候一眼望去,潮白河水常常是“花的”。
水質差嚴重影響了水稻種植。“那時我們村稻田的水是綠的,都是藍藻。水不好,水稻就容易倒伏,影響産量,品質也不高。”緊挨着潮白河的黃莊鎮小辛碼頭村黨支部書記、村委會主任洪奉國説。
水務、生態環境等管理部門沒放鬆對潮白河的治理,可是執行起來,難度很大,因為違法者與執法者打起了“遊擊”:天津管理部門執法,他們就跑到相鄰的河北省管轄河段,河北省管理部門執法,他們就跑到天津這邊兒。“當時跨省沒有執法權,我們也沒辦法。”郭寶立説。
2015年,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京津冀協同發展規劃綱要》,明確將京津冀生態環境保護作為率先突破的三大重點領域之一。三地拓展合作領域、落實合作事項,制定聯防聯控工作計劃,常態化開展聯合執法行動,讓違法者徹底失去了打“遊擊”的機會。
在三地聯防聯控工作之外,寶坻區開展了潮白新河綜合治理工作,總投資6億元,潮白新河生態用水達標率100%。2019年,潮白河濕地公園通過國家林業和草原局試點驗收,正式成為國家濕地公園。2023年寶坻區潮白新河流域,被生態環境部授予第七批“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實踐創新基地稱號。
“水好了,我們村的水稻長得也好了,平均畝産提升了300多斤。水好還能套養螃蟹,每畝地又增收400元左右。”洪奉國特別高興。
脈脈河水潤澤三地,人與自然和諧共生;湯湯潮白水清岸綠,京畿大地美不勝收。(賈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