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上大學時，通縣來的二哥説，他説忘不了小時候通縣冬天的味道，説不出，但一聞到，那個通縣瞬間就活了。
我也是，我總忘不了老家一座老城的味道，一年四季，它的街道都有一股煤的濕濕味道，但並不難聞，因為這是各家各戶一起奏響的生活序曲，每個清晨，尤其冬日清晨，一齣門就有這樣的，濕濕的味道，送你去早點舖子，去早市和公園，或去上學、上班。
北京城的味道，我已很熟悉，熟悉到無法察覺，又唸唸不忘。我曾多年聞到過沙塵的味道，也是濕濕的，涼涼的，打西北來，也許是西伯利亞的涼，冰山大湖的濕，卻裹挾著無數塵埃，來在北京這座乾燥的城市。
還有衚同裏的味道，有早晨炸油餅的味道，有老樹的枝葉和院子裏花花草草的味道，摻著自行車、電動車和小鳥們的動靜，撐開兩邊街頭汽車的濁浪，合奏出一曲舒緩和從容的滋味來。
到了公園裏，尤其地壇、日壇、中山公園這樣的古老去處，又是另一番味道，那些古柏巨松，那靈動的屋頂上走獸的世界，那寂靜了百年的祭臺神道，都有其味道，等著你攪動它們，加入它們。
每條街也都有其獨特的味道，有的是青草小花的香氣，有的是香料和麵粉的調和，有的則是打開種種包裝後嶄新的味道，還有咖啡的味道，泡沫的味道，沸騰的味道。
當然，滿城都能聞到尾氣的味道，和霧霾的味道，如今則是口罩的味道，消毒水的味道，但都已經淡淡地變得溫柔起來。
我還曾聞到過幽深的大殿裏幾柱陽光的味道，古老的梁柱鬥拱上油彩的味道，乾裂的松木、楠木、紅木、沉香木的味道，以及百年浮塵安靜沉睡的味道。
這些都是北京城的氣味，有人説愛人憑著味道尋覓愛人，那麼，我們似乎已經尋到了北京城愛的味道。
作者：李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