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心懷詩意撕開庸常生活的口子
70後作家弋舟近年來頗受文壇矚目。
在剛剛落幕的第29屆全國圖書交易博覽會上,70後作家弋舟的出現,成為一個令人矚目的文學現象。作家出版社攜弋舟的《劉曉東》《蝌蚪》《巴格達斜陽》《春秋誤》《出警》五部作品與讀者分享,讀者反響熱烈。現場,弋舟暢談自己的文學情懷,會後,他還接受了本報記者獨家專訪。他説,不希望自己的寫作過早流露出暮年氣息,甚至過於世故、圓滑,“畢竟,這是我們文明的風險。”
懷抱大雁塔下的青春激情
弋舟出生於西安,目前生活在西安,他的家離大雁塔不遠。大雁塔下,古代文人墨客經常在那裏題詩。白居易27歲考中進士,也曾在長安大雁塔下題詩:“慈恩塔下題名處,十七人中最少年”。47歲的弋舟説,那些意氣風發,那些青春激情,潛在地影響他的心情,給自己青春的鼓勵。
和陜軍作家不同,弋舟寫西部城市時,不再自帶蒼涼寂寥、大氣磅礡的文學氣質,而更多的是個性化表達,並融入了現代主義的體驗。還有明顯的不同是,在他的筆下沒有鄉村書寫,而是專注於城市書寫。弋舟直言,因為沒有鄉村生活經驗,寫自己熟悉的生活是自然的事,“文藝作品中的都市氣質與城市本身無關,而與創作者的思想意識有關。有人寫鄉村也會很洋氣,有人寫都市也會很土氣。即便別人認為我是城市書寫者,但我也還沒摸透城市到底是什麼,只是表達我對城市的認識。”
弋舟通過眾多作品、通過各式各樣的人物,傳達出這個時代的精神症候,其筆下的人物細節豐富卻又“模糊朦朧”,很難對他們給出一個“非黑即白”或者“是非對錯”的定義和判斷。弋舟説,準確地反映我們的時代,就要尊重這個時代急速奔跑的人們的不適感,同時,作家還要找到一些能夠提供精神撫慰的精神指導。
關於自己堅持不懈的創作,弋舟坦言:“作家要承擔把語言重新擦亮的任務,要和陳詞濫調作鬥爭,不能人云亦云,但前提是,一定要保持某種意義上獨立思考的能力。”在他看來,作為專業作家,必然會面臨如何突破困境的考驗,“這是永恒的考驗,而且我覺得這種考驗不僅僅針對一個專業作家,它可能針對所有的生命。我覺得,對文學的忠貞不渝,是應對這些考驗的基本前提。就好像對生命的珍惜敬重,才是我們不至渙散的根基。為此,我願常懷警惕。”
忠於創作短篇不斷挑戰自己
和許多作家不同,弋舟非常着迷短篇小説,迄今已創作百餘篇短篇小説,去年還因《出警》獲魯迅文學獎短篇小説獎。
“我們日常生活中的一切被動、無奈,是一個人日常生活的常態,而短篇小説在我看來,極像是在庸常的生活常態下,撕開了一條詩意的口子。”弋舟説,他需要短篇小説寫作,這讓他會隔一段時間來一次自我提醒,原來自己是一個心懷詩意的作家,而不是整日沉浸在庸常的生活當中。
“所有寫過短篇的,都知道短篇何其重要。”弋舟説,魯迅先生沒寫過長篇,世界級作家如博爾赫斯、契訶夫等,沒有寫過長篇,但世人無法否認其文學價值。“事實上,短篇小説創作不斷讓小説家保持某種水準,寫作容不得半點松懈,很考量作家的藝術能力。”
弋舟已出版《蝌蚪》《跛足之年》《我們的踟躕》等五部長篇小説,目前依然有長篇小説的創作計劃。不過,讀者視其為“短篇小説聖手”,對此弋舟表示不敢領受,但他説,“我對於短篇小説的喜愛卻千真萬確,甚至我都想將‘喜愛’置換為‘忠誠’。”他肯定地説,至少目前的狀態來説,更鍾情於短篇小説,“但這也意味着對市場的忽略,短篇小説在一定程度上是市場的殺手、毒藥。”弋舟也直言,每種創作方式跟作家的局限有關,他就是這樣有局限的作家,其創作氣質上更符合短篇小説、中篇小説,那就在這條路徑上多走走。
中國文壇有一種特有的長篇小説衝動,或者説是長篇小説崇拜,説到作家的代表作,也是以長篇小説為定論。弋舟認為這與國內的評獎機制有關,現在大作家、老作家都不大寫短篇了。他説,從一定程度上而言,短篇很熬人,長篇很養人,“長篇小説一般花一年兩年,沉浸在一個故事、一個情緒裏面,而短篇每一次都要創新,要不斷挑戰自己。”
以中國紀年方式推小説集
以中國的紀年方式推出小説集,這是弋舟的一個寫作計劃,也是他的獨創。2016年,弋舟推出《丙申故事集》,2017年出版《丁酉故事集》,2018年開始寫作《戊戌故事集》。弋舟的朋友甚至很激動地暢想,説他應該持續寫60本,形成六十一甲子的宏闊書係。而弋舟説,60本可能寫不了,但只要能寫,就一直以這種方式寫下去。
“最初也沒什麼大的設想,反正每一年都要寫小説,也不打算停下來,於是就想到一年出一本小説集。”弋舟説,他先是想到以最簡單的年代方式命名,如《2016年故事集》、《2017年故事集》等,但以阿拉伯數字命名小説,總覺得不夠貼切,繼而想到中國天干地支的紀年方式。他也頓悟到,紀年方式有迴圈往復的時間感在,而阿拉伯數字是線性的,是一往無前的時間感,“2016年過去了,就永遠不會再有了,而天干地支是60年一個甲子,在這個迴圈往復的時間感裏寫作,情緒是不一樣的,這對小説家很重要。”做出如此決定,弋舟更願意將原因歸結於那些潛藏於我們血液中的,那些傳統的、古老的、悠久的文化基因,到了某個時刻就會自覺甦醒。他説人到中年,往往都會迎來覺醒的時刻。
之所以一年出一本小説集,更透露出弋舟特立獨行的選擇。在他看來,每年寫成一個集子,而不是拿舊小説來拼湊一本,一方面意在表明,短篇小説集整體上就是一部作品,是不可分割的整體,另一方面也是對讀者的尊重。弋舟顯然不認同出版界的慣常做法,作家的上一本集子裏有這篇作品,而新出的集子裏又不斷出現舊作。他直言,只有中國出版市場有這種特殊現象。(路艷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