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京的煤炭與生活

日期:2022-12-23 09:59    來源:北京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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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標題:老北京的煤炭與生活

  俗話説,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在過去,人們做飯燒水、冬季取暖,都需要燃料。冰天雪地的冬天,人們需要取暖,燃料便顯得尤為重要。

  在過去,老北京人主要採用的燃料是煤炭。上一輩人仍有燒煤取暖的記憶——窗外冰天雪地,屋內溫暖如春。而煤炭在北京的歷史,可謂是源遠流長。

美國攝影家西德尼·甘博在上個世紀初拍攝的阜成門城樓

  美國攝影家西德尼·甘博在上個世紀初拍攝的阜成門城樓

舊時家中煤炭取暖

  舊時家中煤炭取暖

舊時孩子幫助收拾煤渣

舊時孩子幫助收拾煤渣

舊時路過石景山模式口的古道運煤駱駝隊

舊時路過石景山模式口的古道運煤駱駝隊 

舊時搖煤球場景

舊時搖煤球場景

  遼金時期便已燒煤取暖

  煤炭,是遠古植物由於地殼變化等原因埋在地層下,經過地殼隔絕空氣的壓力和溫度條件下的作用,而産生的碳化化石礦物,其燃值遠高於木柴。而北京地區所用煤炭,主要來自於京西門頭溝和房山盛産的無煙煤。

  據考古發現,北京人自遼代開始逐步使用煤炭。遼代,門頭溝龍泉霧的瓷窯用煤來燒瓷,可見民間用煤已經相當普遍了。到了金代,北京地區煤炭的使用更加廣泛,且多有詩文記載。建炎初年(1127年),南宋吉州團練使朱弁出使金國,探望被俘的徽欽二帝。他從江南來到北方,正值隆冬季節。在驛館裏,朱弁既看到窗外的冰雪,又感到火炕的溫暖,寫了一首《炕寢詩》:“風土南北殊,習尚非一躅。出疆雖杖節,入國暫問俗。淹留歲再殘,朔雪滿山谷。育冬貂裘蔽,一炕且蜷伏。西山石為薪,黝色驚射目。”朱弁所講的燒炕取暖用的煤,便來自於京西。

  金代末年,趙秉文的詩《夜臥炕暖》也寫道:“京師苦寒歲,桂玉不易求。鬥粟換束薪,掉背不肯酬。日糶〔tiào〕五升米,未有旦夕憂。近山富黑翳,百金不難謀,地爐規玲瓏,火穴通深幽。長舒兩腳睡,暖律初回鄒。門前三尺雪,鼻息方齁齁。田家燒榾柮〔gǔduò〕,濕煙泫淚流。渾家身上衣,炙背曉未休。誰能獻此術,助汝當衾裯。”地爐是用於燒火炕的爐子,一般用磚砌成,與火炕連通。該詩把用煤炭燒火炕取暖,屋內暖和的情景形容得淋漓盡致。

  而用煤燒地爐子暖炕驅寒,元代詩詞中記述更多。張仲舉在《送熊夢祥寓居齋堂》一詩中便記述了齋堂地區用煤炭取暖的情況:“雲晴輒尋羽客去,谷熟方來山鳥喧,土床炕暖石窯炭,黍酒香注田家盆。”

  元代的大都(北京)成為全國的政治中心,人口增加帶來了煤炭的大量需求。因此,至元十三年(1276年)和至元二十五年,朝廷先後在大都城平則門(今阜成門)和光煕門(今和平裏一帶)設立了煤廠,專門儲存煤炭。同時,在西山設置了管理機構,管理煤炭的生産與銷售,收取煤稅。

  從搖煤球到蜂窩煤

  到了明代,京城用煤更加普遍。正如顧炎武所説:“京城百萬之家,皆以石炭為薪”。

  至清代,煤球成了民間百姓的主要燃料。煤球是用煤末和黃土和勻後製成的,不如煤塊燃燒時間長,但因為便宜,一般貧寒之家都燒煤球。清代有一位“學秋氏”作了一首《煤球詩》,寫道:“搖將煤鹼作煤球,小戶人家熱炕頭。婦女三冬勤力作,攢花通棗夜無休。”搖煤球的方法是將煤末過篩後分類,加上有黏性的黃土,用水和勻成泥狀,平鋪在地面,用鐵锨切成均勻的小方塊,然後撒上細煤面吸水,待水分幹到一定程度時,放入篩內搖制。篩底墊上一個花盆為軸,用雙手晃動篩子,將篩內的方塊煤轉動搖成球狀,倒在地上曬乾,即可做煤球燒用。搖煤球是重體力勞動,消耗大,十分勞累,但有了煤球,“小戶人家熱炕頭”,也是一種收穫。

  很多煤鋪也製作煤球售賣,製作方法是採用吊篩搖煤球,如同盪鞦千。在門形的架子上吊一圓鐵環,環中再拴三根繩係住懸空的煤篩,煤篩中放入切好的方塊煤搖動。用吊篩搖煤球的,比在花盆上放篩子搖煤球省力,但吊篩搖煤球多需有固定場地。也有個別煤鋪的老闆為了多賺錢,把煤末裏摻入大量的黃土,以致煤球的熱量減少,達不到取暖的效果。在《都門匯纂》中收錄的一首《煤球詩》,便對弄虛作假的煤老闆進行了無情的揭露:“新興煤鋪賣煤球,爐上全無火焰頭。可恨賣煤人作偽,爐灰黃土一齊收。”

  至新中國成立初期,北京的居民仍以燒煤末或煤球為主,但已經出現了蜂窩煤。蜂窩煤是一種加工的型煤,形狀如蜂窩而得名。北京前門外曾有“信誠齋”煤鋪,曾經營過蜂窩煤,採用手工生産,規格為直徑5寸,供應十幾家用戶。

  1954年,北京設計出生産蜂窩煤的初步樣機。1957年5月25日,《北京日報》發表了題為“推廣蜂窩煤”的社論,京城開始推廣使用蜂窩煤。20世紀60年代,北京研製出蜂窩煤爐灶的套筒爐瓦,使蜂窩煤燃用上火快、火力強,保持熱能併發揮更為集中。許多省市專程到北京學習生産、燃用蜂窩煤的方法。進入80年代,城近郊區居民基本可保證使用蜂窩煤。

  京西運煤古道

  北京建都以後,煤炭成為百姓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同時,皇宮及龐大的內務府機構用煤量也在不斷增加。皇家冬季取暖、燒水做飯原來一直用木炭。但據史料記載,至少在明代,在皇宮的禦茶房和禦廚房使用的燃料是煤炭。有人記述了當時的情景:“似麵店酒鋪,煤火烈焰,爆炒煎炸,互相召請。”《明世宗實錄》給予具體記載:嘉靖元年,御用監歲派順天府水和炭三十萬斤;司禮監修理經廠用水和炭十三萬斤;內宮監每年用煤二十萬七千斤。

  京城需要大量的煤炭,運輸是一個大問題。古代運煤主要靠畜力,元代熊夢祥編纂的《析津志》書中,有“每年九月間,買牛裝車,往西山窯頭載取煤炭”的記載。明清時期,西山運煤主要是驢、騾。經數百年的踩踏,驢、騾負重前行,在京西的多條運煤古道上,現在還留有清晰的蹄痕。蹄窩直徑近20釐米,深20釐米,淺的也有10釐米,反映出煤炭運輸的繁忙。清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直隸總督方觀承記載:京西“煤斤自窯運,自廠運京,全仗車騾載馱,且京師夏秋所用之煤,悉賴冬春加運存貯,如其腳力不裕,則載運銳減。”清末民初,京西以運煤為業者不下萬人,有運煤牲畜數萬餘頭。從西山到京城的路上,運煤馱隊絡繹不絕,成為京西特有的景觀。清末,隨著鐵路通往京西礦山,京西煤炭馱運規模開始減少,馱運路線逐漸縮短,僅限于鐵路不達之處或往返于礦場煤窯與鐵路站臺之間的短途運輸。

  明清時期,北京蓄力運煤道路在門頭溝地區主要有兩條。王平口是山裏運煤的總出口,也是各條運煤古道的起點。一條古道是玉河大道:自王平口東,經十字道、峰口庵、圈門、大峪,過永定河至麻峪,再經西黃村、八里莊、走阜成門入京城。另一條古道是西山大路:自王平口東,經王平村、色樹墳、馬各莊、水峪嘴、琉璃渠,過永定河到三家店,再經西黃村、八里莊入阜成門進城,或經香山、煤廠街、走海淀入西直門進城。

  舊時,京西運煤的車輛和牲畜多,通往礦場煤窯的道路上常見被遺撒的煤末,便有許多人從事掃煤末的行當,其使用工具為掃帚和簸箕,如同掃地,因此被稱為“掃煤末兒”。所從事者多為窮苦人家的老人、婦女和小孩。民間有歇後語:“去煤窯的路——一條道走到黑”,便表明瞭此種現象。新中國成立前,北京城裏窮人家的孩子,還有撿煤核兒的經歷。所謂煤核兒,就是被丟棄的沒有完全燒透的煤,尚存部分火力,仍可以繼續燒用,由此可見煤炭對於普通人家的重要性。

  煤鋪的興衰

  明清時,北京阜成門成為京城運煤進城要道,被稱為“煤門”,而阜成門附近則成為北京較大的煤炭交易市場。北京出現專門的以運煤、販煤為業的龐大隊伍,在城內設立了許多煤廠、煤棧、煤鋪,從事京西煤炭的轉運、儲存和銷售活動。

  舊時,北京是一座以燃煤為主的城市,居民生活用煤,多依靠煤鋪供應。尤其是到了嚴寒冬季,煤炭的需求量相當大,北京城的街道衚同都有煤鋪銷售煤炭。

  北京的煤鋪已有幾百年的歷史了。元代,大都城的平則門、光熙門一帶,就設有儲煤廠。明代,有一幅反映北京城市風情的圖畫《皇都積勝圖》,圖中也有煤鋪賣煤的畫面。到了清代,“都人炊爨惟煤是賴”,應運而生的煤鋪就更多了。尤其是清末,環城鐵路修通之後,沿鐵路四週設有許多煤棧,煤鋪可直接到煤棧批發煤炭,運回售賣,從此京城大街小巷,經營煤鋪者驟然增多。

  民國年間,據《北京煤灰兩業概況》調查記載,1923年北京煤鋪業同業公會有會員181戶,還有眾多煤鋪未加入同業公會。1937年出版的《北寧鐵路沿線調查》中介紹,北平市煤鋪有800余家。日軍侵佔北平後,對煤炭資源瘋狂掠奪,對城市煤炭供應實行統制配給,壟斷煤炭經營,致使眾多煤鋪倒閉,煤業工人失業。

  1945年,日本投降後,北平市經濟亟須恢復,而煤炭又是人們生活必需品,經營煤鋪者又驟然增多。1949年1月,北京和平解放。新中國成立後的北京城,隨著人口的增加,城市的發展,對煤炭的需求更大。1949年底,北京有煤鋪1768戶,從業人員4254人。

  進入新世紀,隨著我國經濟繁榮,新能源的發展,社會及人民生活對煤炭的需求迅速減少,同時,採煤業對環境污染的弊端逐步凸顯。2017年,市政府作出在2020年前關閉北京所有煤礦的決定。京煤集團堅決執行市委市政府的決定,逐步將正在生産的長溝峪煤礦、木城澗煤礦、大安山煤礦、大臺煤礦停産關閉。2019年9月17日,隨著京西最後一座煤礦——大臺煤礦的封井,京西結束了千年採煤史。京西礦區為北京的建設和發展,為滿足市民的生活需要,作出了重要貢獻。

  過去的老北京人早早就開始儲存過冬煤,農村各家院落的墻角堆起了煤堆,開始自製煤球和蜂窩煤。城裏人也在各家院落盡可能利用的空間,開始碼放蜂窩煤。如今煤炭取暖已成為過往,但煤炭留下的“一團火”式的記憶,將不斷地傳承下去。(張起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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