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峨眉山邊看北寨
峨眉山,四大佛教聖地之一,舉世聞名。殊不知,北京的平谷也有峨眉山,山形似蛾,兩谷分向左右,如同美女細彎的眉毛,故取“蛾眉”諧音得名。
在明朝,平谷境內建有九座駐守長城的軍事營寨,峨眉山營是其中之一。峨眉山營又分為口裏口外,即長城內側和外側兩部分,位於外側(北邊)的營寨被稱作北城寨,簡稱北寨。如今的北寨是一個盛産紅杏的行政村,下轄多個自然村,隸屬於平谷區南獨樂河鎮。六百多年過去了,當年的兵營與城墻已不復存在,唯有村西與村北刀削斧劈般的山峰,使人聯想到當年營寨的險峻與雄奇。而北寨紅杏,穿過風塵僕僕的歲月,以其卓爾不群的品質遠近聞名。
村裏的關帝廟是區級文保單位
北寨種植有萬畝杏林 攝影:岳強
峨眉山上有三營
平谷的峨眉山景色秀麗,山花簇簇,喬木蔭蔭,色彩滿山,四時各有景致。古人多有詩篇吟咏:“是山多翠色,此嶺獨超群。碧草留春雨,青松冠夏雲。”“共道三峨峻,此峰真與群。”山上有寺,名為興善寺,雖然名氣沒法和四川峨眉山上的寺廟比,但歷史也很悠久。據光緒《順天府志》記載,那是“唐鹹通三年建,正統八年重修”的古寺。寺內大悲閣供奉着千手千眼佛,高3丈,比左右側面立像高出一倍。
除興善寺外,山頂上還建有碧霞元君殿,“其後建玉皇殿,山半腰有觀音廟,又前為山神廟,其下為回香亭”。如今舊寺觀已經坍毀,舊址上新建了興隆觀,規模比原來大了不少。景色美好,又有寺廟與道觀,人文景觀古老,“峨眉聳翠”便成為平邑八景之一。
明朝永樂年間,為防禦北方游牧部落的侵掠,平谷的峨眉山口也建起長城,並駐紮守軍,名為峨眉山營。峨眉山營分為上營、中營、下營。上營築起石墻,建有城堡。城堡東、南、西設三個磚券城門,南門有石額為“峨眉山營”。字為KaiTi,雙勾,工整俊秀。如今這塊石額保存在上宅文化陳列館。如今,城堡只剩下部分北墻,其餘三面墻都已無存。
峨眉山營向北有峨眉山北寨,當地人簡稱北寨,那裏也有一段城墻遺址,規模略小。如今,北寨已經發展成一個村落,村名就叫北寨。一個“寨”字,兩層含義,一是歷史悠久,二是曾有軍隊駐紮。
北寨殘留的城墻 攝影:高文瑞
北寨的杏花漫山遍野
在北寨村游歷時,正值杏花盛開。一位村民告訴我們,一年當中,北寨有兩個最好的時節,一是四月上旬,杏花綻放;二是六月中旬,紅杏成熟。
北寨村村口有一座褐色的門框造型的建築物,頂部鐫刻着一行紅字:中國紅杏第一村。由於長期風吹日曬,字體的顏色已經變淡,看上去若有若無,而兩廂開滿花朵的杏樹林異常醒目,從路邊一直延伸到遠處的山麓。在蕭索的山野間,潔白的杏花明艷如雲霞,放眼望去,仿佛置身於幻境。有一副著名的楹聯——“又是一年芳草綠;依然十里杏花紅”。與桃花相比,杏花開得更早一些,豫劇《朝陽溝》裏有“桃花開,杏花謝,春回冬去”的唱詞。就我眼前的情景而言,那副楹聯應該修改一個字——十里杏花“白”,這才是那片山野的真實寫照。這種乳白色的杏花在北寨已經盛開幾百回,就是説,那裏已有數百年的紅杏栽種歷史。
那個門框造型的建築旁是一座白色雕塑,一頭水牛站在方形的水泥臺子上,牛背上坐著的牧童正抬手指向北寨村。顯然,這是杜牧《清明》的意境。在杜牧那首七言絕句裏,牧童遙指的是杏花村。儘管此村非彼村,但北寨村依然不乏江南水鄉的韻致,除了漫山遍野的杏花,還有寬闊的水域。
三面環山的北寨村,位於燕山山脈東端淺山區的一條狹長山谷。歷史上,那裏曾是一條水流湍急的山澗,雨季經常爆發山洪。如今,北寨人利用這一地理條件,修建了佔地40余畝的人工湖,集蓄水、養殖和旅游觀光為一體,增添了一處旖旎景觀。沿着湖畔的村路由北向南行走,水上的石橋,石橋邊的石馬、石鎖雕塑,與湖岸盛開的杏花相映成趣。
作為杏花村落,北寨當之無愧。除了萬畝紅杏種植園,山野間、竹籬旁、房前屋後,杏花隨處可見。寨臺街上的一戶人家,院門鎖着,杏花越過石砌的墻頭,徑自開放到院落外面來。“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墻來。”我們和葉紹翁一樣“游園不值”,被關在了門外,又和葉紹翁一樣幸運,在墻外欣賞到了墻內杏樹上的花朵。在黑褐色石墻的映襯下,那一片乳白色的杏花宛如早春的仙子,剛好契合了村口那座牧童雕塑的意境。
在修葺一新的北寨關帝廟前,一位村民告訴我們,北寨紅杏的栽種歷史可以追溯到明朝。那時,這裡的明朝駐軍已經開始栽種杏樹,只是數量少,産量低,並沒有形成品牌。
杏樹的大規模改良起始於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北寨人聘請果樹專家,以一棵“紅杏王”為種樹,多次嫁接培育,經過近半個世紀的優化改造,紅杏品質大大提高,栽種面積也一再擴大,目前已有杏林萬餘畝,杏樹40萬株。改良後的紅杏果大圓潤,黃中透紅,酸甜適口。北寨紅杏成了“中國地理標誌保護産品”,還作為一種專門的栽培技術編入了中國科學技術出版社出版的《果樹技術培訓教材》。
“北寨紅杏可以移植到別的地方嗎?”我問。村民笑答,可以移植,但果實的品質會大打折扣。這使我想起《晏子春秋》中“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的説法,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也養一方果樹。環境變了,果實也跟着改變。
早春飽眼福、初夏飽口福的北寨紅杏,為這座古老的山村贏得了國家森林鄉村、全國生態文化村等多項桂冠。
抗日報刊曾在北寨創辦
紅杏以外,北寨村還有一紅,即紅色印跡。抗日戰爭時期,北寨是著名的堡壘村,素有“鐵北寨”之稱,為抗日地委、縣委常駐地。在北寨村黨支部領導下,村民們收留八路軍傷病員,為八路軍隱蔽糧食、服裝、彈藥等軍用物資,並成立民兵隊伍,配合八路軍主力部隊作戰。北寨鴿子洞,就是當年抗戰人員經常藏身的地方。
北寨人的抗日活動,遭到了日軍的瘋狂報復。1943年冬,日偽軍在北寨製造了駭人聽聞的磨盤溝慘案。日偽軍從磨盤溝南面的山梁悄悄進村,把沒來得及撤走的婦女、兒童圍住,用機槍掃射後,又用石頭砸、刺刀挑,造成13人遇害。然後,一把火燒了房子,揚長而去。
日寇的暴行沒有嚇倒北寨人,他們群情激憤地投入抗戰,抗日熱情空前高漲。值得一提的是,共産黨領導下的《救國報(灤西版)》在北寨創刊。1943年12月,冀東十四地委組建了《救國報》灤西分社,社址就在北寨村下轄的自然村福吉臥。地委書記、軍分區政委李子光在創刊號上題詞:“燕趙古多慷慨悲歌之士,流風余韻直至於今。”當時,報社只有兩部油印機和一部簡易電台,條件十分艱苦,但工作人員大都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朝氣蓬勃,幹勁十足。《救國報(灤西版)》的宣傳攻勢引起了日偽軍的恐慌,他們將報社工作人員稱作文化八路。
灤西分社設在一座農家院落,工作人員與村民相處十分融洽。他們幫村民挑水、打柴、打掃院子、幹農活兒,還用節省下來的軍糧幫助村民度過饑荒。村民們則幫助報社站崗放哨,北寨長城口就有民兵崗哨,一有風吹草動,消息很快傳到福吉臥。1944年夏,隨着形勢的好轉,灤西分社由福吉臥遷至盤山後的新開峪、酸棗峪。1946年春,灤西分社遷至平谷城內,並改為新華支社,負責向新華社冀東分社發稿。至此,《救國報(灤西版)》完成了它所承擔的歷史使命。如今,《救國報》灤西分社所在的福吉臥已成為北寨村北部林木茂密的自然風景區,奇峰異石間,遍地都是松、柏、槐等喬木以及杏、桃、柿等果樹,林木覆蓋率在90%以上。
在村邊,我停車的地方有一座漢白玉群雕,戰馬旁邊的軍人與村民相對而立,那位村民手捧一筐紅杏,熱切地遞給即將出征的戰士。我想,如果説北寨是一座紅色文化村落,那麼這裡的紅色基因與灤西分社一脈相承。(岳強 高文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