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祿之厄” ——大慧寺千手觀音被燒之謎

日期:2022-05-24 10:03    來源:北京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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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偽時期的千手千眼觀音像,已經是泥塑了,沒有之前精美。

日偽時期的千手千眼觀音像,已經是泥塑了,沒有之前精美。

掉落在地上的塑像頭部,和焚燬前的照片相對照,基本可以確認為同一處。印證了信朗的證詞“惟大悲佛之銅佛頭因佛像及頭部中木頭被燒着,銅佛頭落於地上,後面已被摔碎,僅留有殘余之佛頭前面”。赫達·莫裏遜攝

掉落在地上的塑像頭部,和焚燬前的照片相對照,基本可以確認為同一處。印證了信朗的證詞“惟大悲佛之銅佛頭因佛像及頭部中木頭被燒着,銅佛頭落於地上,後面已被摔碎,僅留有殘余之佛頭前面”。赫達·莫裏遜攝

  西直門外有一公交站點名為大慧寺,由此經過的乘客、居民多半以為這只是一個地名,很少有人知道,此處真有座以二十八諸天塑像而聞名的明代古剎——大慧寺。1957年,大慧寺就被列入北京市首批市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2001年又晉陞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只是它常年閉鎖大門,因此遠離公眾視線。

  這處始建於明代正德年間的梵宇,在民國時期,已經沒有了鼎盛的香火。但這裡的明代佛像,依舊受到外籍攝影師的關注,赫達·莫裏遜、斯爾格·沃特加索夫等著名攝影師均為它留下影像記錄。

  對比大慧寺不同時期的照片,不難發現二十八諸天之外,正中的主像——千手千眼觀音,原為銅胎後為木泥塑,究竟是何時改換了容顏?這個問題曾有一個通行的答案:在日偽時期,原有的一尊銅胎大佛為日軍所毀,熔作槍彈,現存的這尊泥胎主像,則是之後重塑的。

  事實果真如此嗎?在民國的報章雜誌、筆記札記、文件檔案中,留下了一些痕跡。

焚燬前的千手千眼觀音像,佛首及胸前合十的一雙手臂,更像銅鑄,而其餘的手臂及周身垂帶、兩側童子,則應為泥塑。推測由著名攝影師約翰·詹布魯恩拍攝於1920年代

焚燬前的千手千眼觀音像,佛首及胸前合十的一雙手臂,更像銅鑄,而其餘的手臂及周身垂帶、兩側童子,則應為泥塑。推測由著名攝影師約翰·詹布魯恩拍攝於1920年代

大慧寺大悲殿俄羅斯攝影師斯爾格·沃特加索夫在1938年以後拍攝

大慧寺大悲殿俄羅斯攝影師斯爾格·沃特加索夫在1938年以後拍攝

失火後的大殿藻井,還能看出些許過火的痕跡。赫達·莫裏遜1930年代攝

失火後的大殿藻井,還能看出些許過火的痕跡。赫達·莫裏遜1930年代攝

  “昨六時,該廟住持心然正入殿內拈燃早香,忽見菩薩肩頭滋出濃煙,瀰漫殿內,似將起火,惟神像太高,無法撲救,當即報西郊分署,轉由總署報公安局,及消防隊等處……迨十時余,火已完全熄滅,殿宇絲毫未傷,但被焚之菩薩,佛身不整,變為半仙之體,其餘則均無恙。”

  這段關於火災的記錄,來自1933年10月24日的《益世報》。失火的細節中,還有很多離奇之處:在一座充滿可燃物的大殿中,碩大的主像突然自燃,幾乎完全焚化卻未引燃周圍的塑像,甚至“殿宇絲毫未傷”,也難怪當時的住持心然懷疑,“恐係暗中有人施放”。

  既然已驚動警署,並有可能涉及盜案,那麼在當時的檔案中,理應有一些關於此事的記錄。海淀區文物保護中心鮑潤生曾在研究中摘錄了兩份民國檔案,其中的口述部分讓此次火焚事件變得更為明晰。

  原來,早在10月3日早上,心然的姑母韓羅氏去大悲殿燒香,就曾發現佛像面部的鎏金有被刮損的痕跡。到了10月10日晚上,殿內突然閃現火光,待警方趕到將火撲滅後發現,其中一尊“姜子牙”神像背後被人挖開了一個洞口。於是,警方懷疑有人在打神像內裝藏的主意——在古代一些神佛塑像中,會放置一些寶物經文,乃至金銀打造的五臟,作為供奉,這類物件往往會引起一些人的歹心。

赫達·莫裏遜1930年代所攝,很接近《益世報》中描述的“佛身不整,變為半仙之體”,身後佛山的木架上,還可以見到過火的痕跡。

赫達·莫裏遜1930年代所攝,很接近《益世報》中描述的“佛身不整,變為半仙之體”,身後佛山的木架上,還可以見到過火的痕跡。

大慧寺內的明代塑像,通過小孩身高做參照,可以看出整座雕塑的體量。斯爾格·沃特加索夫攝

大慧寺內的明代塑像,通過小孩身高做參照,可以看出整座雕塑的體量。斯爾格·沃特加索夫攝

  時間來到1933年10月23日,大佛起火,也出現了開篇見諸報端的那一幕。值得補充的細節是,在消防隊趕到現場時,佛像的頭部已經被燒落在地上,消防人員爬到了佛像上部,從上往下向佛身內灌水,才將火苗慢慢澆滅。這時才發現,佛身雖為銅制,但內部和手臂依舊是木質,連同身後的神山,以及腳下的金童玉女和供桌,也都因大火化為灰燼。29日,再次起火,所幸未有大規模延燒,很快便被撲滅。

  是不是真有什麼人在打佛像的主意呢?心然在口供中提到了一位“犯罪嫌疑人”——寺工閆有兒。此人既有犯罪前科,亦有充分的動機和便利條件,但到底是不是他,閆有兒案發後失蹤,檔案中也無下文。可以確證的是,至少在1933年10月,經過23日和29日兩次失火後,大慧寺內的千手千眼觀音像,已經受損。

  目前所存的這尊主像修造於何時,在各種記述中並沒有找到十分確切的證據。1940年的《長城》雜誌中,曾登載有一篇《燕塵雜掇之九·大慧寺》,提及“民二十五,不肖軍人盜取佛臓,遺落火種,幾肇回祿之厄……二十七年曾重修大佛一次,而飾工甚拙,轉不若周侍諸天之美妙也。”1936年失火顯然不對,而1938年的重修日期,則可作參考,至少説明在失火和重塑新像之間,不太可能有日軍將佛像熔作槍彈的事情發生。

  五十年後的1983年,大慧寺又一次過火,部分木構件和彩畫損毀,所幸未有大礙。這座建於明代的恢弘古寺,連同神采飛揚的雕塑,也得以留存至今。

  大慧寺數十年來被淹沒於現代樓群之中。如今,大慧寺前的區域,正由封閉管理的單位大院變成公共空間,為後續開放做著鋪墊。(文/高一丁 圖/高一丁、徐家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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