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運河冰雪記憶
2021年北運河再次出現河面結冰現象,圖為甘棠閘段。(白繼開 攝)
冬天下雪,那是大人、孩子都高興的事,大人知道“瑞雪兆豐年”,明年莊稼的收成準錯不了,孩子見下雪更興高采烈,因為一個季節的冰雪游戲開始了。
堆雪人、打雪仗,那是現在孩子教科書般的“應景”游戲,我們那時這都不算事兒,冰雪中我們有許多更野性也更有趣的游戲,首先一個就是荒野踩雪。
我出生於1963年,從小生活在北運河畔的通州,記憶中家鄉的冬天特別冷,一場接一場大雪,上一次積雪還沒化完,又一場大雪飄落而至,那時候的積雪常常沒過膝蓋,真的就是冰天雪地。
下完雪,眼前就是無邊無際的雪地,孩子們在雪地裏艱難地跋涉。本來雪就很厚,孩子們的腿又不長,有的孩子踩雪都沒過褲襠。厚厚的雪淹沒了一切,哪有溝哪有坎都看不出來,大孩子憑着記憶把小孩子騙去踩雪,專走那些坎坎坷坷的地方。有小孩子一不留神踏進坑洼,整個人都沒影了,這時候大孩子會嬉鬧起來……當然,陷進去的小孩子不會有危險,一是大孩子們有分寸,二是小孩子大多跟着哥哥來的。
折騰夠了,也會玩一些游戲,農村孩子們手裏有什麼玩具呢?最方便的就是頭上的棉帽子,孩子們用腳踢也用手撇,怎麼開心就怎麼玩。
孩子們也不是天天都有踏雪的激情,平常游戲去哪玩?要知道那時候沒有電視看,連收音機都很少見。但孩子們在家是悶不住的,平常游戲也會被搬到雪地裏,那就都成了冰雪游戲。記憶中有一種游戲在雪地或冰面上玩,挺像今天的冰球。我們那時管這個游戲叫“扒拉蛋兒”。顧名思義,就是又打又扒拉一個小圓蛋兒,它可能是一顆鵝卵石,也可能就是磚頭瓦塊、木頭疙瘩,它是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游戲夥伴們都認可它。
玩這個游戲的也是雙方對壘,一撥人守鍋兒,另一撥人攻鍋兒,所謂“鍋兒”就是雙方共同指定一個洼坑,有時候是現成的,有時候現挖。除此之外,還要以這個洼坑為圓心,周圍畫出一個圈,攻鍋兒一方不能進圓圈擊球,守鍋兒一方則可以進圈,攻守雙方在圓圈外爭奪“扒拉蛋兒”的控制權,“扒拉蛋兒”進鍋兒,那攻方勝,攻防互換。
這個游戲的主要動作就是用帶彎的長棍子“扒拉”,不直接用手,用手還得貓腰,那就不是游戲而是遭罪了。我們用棍子打或扒拉,用的棍子下面帶彎兒,跟曲棍球球桿很像,只不過人家是專門製作,我們是用趁手的樹枝,把多餘的樹杈都砍掉,只留下一段橫着長的樹枝。
一般要下過一兩場雪後,坑塘或者河道水面上結成的冰才能經得住人,通州可不是光有北運河,北運河以前叫“沽水”,《水經注》説它“入潞亂流”,留下的河流故道和坑塘多了去了,要去找個冰面玩游戲很方便。
當時不管是在冰上還是在雪上滑動,都叫“打滑擦兒”,這個玩起來就沒什麼講究了,在雪地或冰面上先跑動起來,突然止步,人就能向前滑出去。一般滑不了多遠,孩子只是把它當冰雪游戲前的熱身。真正的滑冰得有冰鞋,可那時候誰家能買得起冰鞋?我們的冰鞋都是臨時自製,鞋子底下綁上點東西,諸如破鐵皮,鋼筋棍兒,最次的弄根光滑木棍兒都能對付。當然也有講究點的,那就是在鞋底各綁上一段角鐵,角鐵兩端處理一下,不然一吃冰就滑不動了。
綁角鐵做成的冰鞋已是上品,滑起冰來真跟現在的冰鞋差不多,不但滑得飛快,還能轉換方向做各種動作。能用上這種冰鞋的都是大孩子,小孩子有角鐵也不敢這麼玩,滑不好就可能摔跟頭。小孩子滑冰多用“冰車兒”,冰車兒製作也不複雜,就是一塊木板或先釘好的架子下面再釘兩段角鐵或鋼筋。冰車滑起來一般不快還很難轉向,但是贏在穩穩噹噹,即便人摔出去也傷不重。
滑冰鞋用身體就可以控制滑行,冰車兒就不行了,需要助力,特小的孩子要人拉,大點的孩子就得自己雙手助力了。這時就需要兩根冰插,用什麼做冰插呢?我們那時現成的冰插就是家裏用的捅爐子的火筷子,如果沒有那麼多火筷子,甚至沒有長鋼筋怎麼辦?鋼筋頭加一段木棍兒也行,這個拿在手裏還更有質感,講究的主兒還專門這麼做呢!
還有就是抽陀螺,我們叫它抽“漢奸”,抽“漢奸”更能表達一種情緒,下手也會更狠一些。“漢奸”也是自己製作,一般用一小段硬木頭,把一端削尖了就行,後來玩“洋”了,還要在尖尖的頭上鑲嵌進一個圓鋼珠,那轉起來可就更快了,尤其在冰面上,一點不輸現在的陀螺。只不過那時候大鋼珠很難找,自行車用廢的軸承珠子只能做小“漢奸”,想做大“漢奸”就得找到大一點的鋼珠。如果有人找來大一點的鋼珠做成大“漢奸”,抽起來“嗡嗡”作響,讓旁邊的人看得羨慕嫉妒恨。
抽“漢奸”可不是沒有一點技術含量,首先你得讓“漢奸”轉起來,要不然你怎麼抽?光是這“漢奸”的啟動,我就練了很久。
我一直生活在母親娘家的村子,但我老家在幾公里外的漷縣村,當時漷縣村是漷縣人民公社駐地,那裏的孩子們見多識廣,而且這地方離北運河河道不遠。我在老家有幾位伯伯和叔叔,他們家裏也都有孩子,我去老家走親戚和這些堂兄弟一起玩,那玩得可就上檔次了。
首先是設備先進,鎮巴頭有農村集市,什麼新鮮玩意兒人家先有,那冰鞋可就變成滑冰板了。它有點像現在的滑雪板,長板下面各釘着一根角鐵,這個用來滑冰,就比簡陋的“冰鞋”威風多了!他們也有冰車,只是用料講究,個頭更大,堂兄弟們有一輛冰車是兩根粗鋼筋做成的,看上去威風凜凜。
堂兄弟們面對我這個小地方來的兄弟,當然也有表現欲,他們村邊的港溝河在我眼裏已經夠寬了,他們還帶着我再走兩三里去北運河。北運河在我當時的眼裏真是又大又寬,尤其是榆林莊大閘下游特別開闊的河面,那哪是河啊,簡直就是一個大湖。
北運河的河面廣闊,冰面差(冰面坡度)很大,有時高差能達好幾米,冰車從河邊高處衝下去,速度越來越快,快到河心時已經是風馳電掣,這時候稍微調整一下重心,冰車就可以大動作地調整方向,那玩起來別提多瀟灑了。惟一的缺點就是玩一次後還得把冰車弄到河堤上去,但這也沒減少我對這項游戲的興趣。
回到自家村子後,我也算是見過了世面,再玩那些小游戲總覺不夠過癮,那沒關係,我也可以發明創造,於是滑冰板就被我改造成滑雪板了。
後來,我外出求學,漸漸就遠離了這些游戲,不過每當看到冰天雪地的環境,童年時的快樂場景還會重現眼前。兒時因為對冰雪游戲的情有獨鍾,訓練出了靈活的身體反應能力。有一年冬天去哈爾濱,趕上松花江上有冰道玩滑冰,我客串一把,滑得像模像樣;還有一年,在漢中紫柏山滑雪場,分分鐘就學會了滑雪。(劉福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