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京廟寓拾遺

日期:2021-05-31 10:49    來源:北京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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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上,為解決外地人來京讀書、應試、公幹和旅行住宿的問題,老北京人想出了不少辦法,推出了不少住宿形式。除旅店、會館外,一些寺廟也開設了供人住宿的地方,人們稱之為“廟寓”。民國之後,大批學子進京讀書,出現了大量學生宿舍,而且,一種新的住宿形式“公寓”又應運而生,並延至今天。

萬壽寺 攝影:潘之望 北晚新視覺供圖

萬壽寺 攝影:潘之望 北晚新視覺供圖

  “廟寓”是寺廟的副業

  清代,隨著進京人員的不斷增加,住宿在形式和內容上也發生了變化。如有什麼“狀元吉寓”,官員“驛館”及內外蒙古進京的王公大臣及商人的“內館”、“外館”等,乃至招待漂洋而來的洋人也有了“會同館”。外地進京公幹的各級官員,不會去住“雞毛小店”、“大車店”,也不喜歡住“驛館”、會館,官品大的人選擇住在廟裏,故有了“廟寓”之説。

  “廟寓”的歷史十分悠久,元曲《西廂記》和小説《兒女英雄傳》的故事都發生在廟裏。清光緒年間李虹若著、多次再版的《朝市叢載》,是一本很生動的北京旅行指南,書中就記錄了北京開設有“廟寓”的31處寺廟。1923年由徐珂編纂的《增訂實用北京指南》中,列舉了北京有“廟寓”的寺廟146處。能辦廟寓的寺廟都是有些規模的,清代有賢良寺、法華寺、法源寺、慈雲寺、柏林寺、水月寺等大廟。那些遍佈城鄉的土地廟、財神廟、城隍廟、火神廟等,即便香火旺盛也沒有廟寓,因為廟小房少。到了民國期間,來京人員增多,像土地廟之類的小廟也開設廟寓,據記載在1923年時至少有五個土地廟有廟寓;火神廟有四家有廟寓。北京的關帝廟都不大,但至少有九家設了廟寓。土地廟、火神廟、關帝廟的客人以普通老百姓為主,多為做小買賣的。小廟開辦廟寓時,北京已有了不少大旅館,達官貴人和富賈是不屑于住廟裏的。

  早期的廟寓交通方便,像賢良寺、法華寺等離東華門很近,便於住在這裡的封疆大吏、外省總督等進宮議事辦公。賢良寺在東華門的金魚衚同附近。《天咫偶聞》雲,賢良寺係“怡賢親王舍宅為雲”,“以其地近東華,外省大吏入覲,輒喜駐此”。大廟有規模且清靜,“寺復層瓦雲構,閒院花飛。粥鼓晨寧,爐煙畫靜。地無人跡,竟日苔封,洵精藍也”。李鴻章是晚清的封疆大吏,又在直隸、兩廣當過總督,他不想住在驛館裏,在京也沒有房屋,每次來京都要住在賢良寺內。1900年庚子事變時,清廷召李鴻章進京與洋人交涉,他就住在廟內,並在廟內設了辦公處,是與八國聯軍討價還價的地方。

  賢良寺內曾有山門、碑亭、經樓、大殿等,其中有乾隆御書“般若波羅蜜多心經”碑。現今廟不在了,禦碑已遷到五塔寺,其廟在歷史上的故事,不可忘卻。

  法華寺在北京至少有三處,其中有故事的是東城報房衚同的法華寺。此法華寺建於明代景泰年間,是太監劉通、劉順兄弟“舍宅為寺”,被稱為“其巨為東城諸剎之冠”,大廟有大殿五重,建制雄偉。廟寓設在西院,即海棠院。海棠院內“海棠高大逾常,再入則竹影蕭騷,一庭凈綠。桐風松籟,暢入襟懷,地最幽靜”。因“地最幽靜”是達官貴人常住的地方,是北京許多歷史事件的見證。1860年,英法聯軍入侵北京,恭親王等負責與洋人交涉的官員,在廟裏設“巡防處”,白天談判,晚上入住海棠院。他們在這裡簽了喪權辱國的《北京條約》,“和議既定,諸大臣於此延見洋人,是為京師交涉之始”。

  廟寓存在的原因很多。學者方彪在《九門紅塵》中雲:“京師有‘寺廟甲天下’之稱,僅佛寺就有一千余所。大中型的寺廟不但建築規模壯麗,而且寺內環境舒適,翠柏修竹,勁松古梅交映成趣,誠有鬧市園林之雅。客房之中軒敞別致、窗明几淨,可謂士人之居。齋堂素餐,清淡可口,實勝過市廚之味,於是封疆大吏們進京之後紛紛擇廟而居。”

  最高檔的廟寓則屬設在寺廟中的“行宮”了,京郊的臥佛寺、潭柘寺、萬壽寺、慈雲寺等,都曾有皇上的“九龍寶座”,供皇帝旅途中休息。萬壽寺則是慈禧去頤和園必經之路,廟裏有供她吃飯、喝茶和抽鴉片的場所。後來廟寓漸漸衰落,原來住客人的殿堂房舍多改為停靈處。賢良寺、法華寺先後開設了殯儀館和停靈處,差不多營業到上世紀50年代初。

  廟寓與旅館相比有些“清規戒律”,通常不接待女眷,除茶水、素齋外,不提供葷菜和酒。房客所付的房租稱“香火錢”,收多收少因人而異。李鴻章、袁世凱等大吏住在廟裏,所施捨的“香火錢”是很多的,故而許多僧人背地裏稱他們為“財神爺”。

  開辦廟寓的寺廟,一般都是由小和尚、小道士充當服務人員。有些經常住廟的官員會帶僕人之類人員,因此廟裏不用外人。北京常年有廟會的大廟,如隆福寺、護國寺、白塔寺等,一般不設廟寓。一些設廟寓的大廟,如長椿寺在民國時還裝了電話,足見生意不錯。

《青春之歌》

《青春之歌》

  《青春之歌》取材自公寓

  北京公寓出現和繁榮在民國初期,也就是大批大學或專科學校出現的時候。

  學者張中行在《步痕心影》中,對公寓有所介紹。“公寓是適應不住宿舍或無宿舍可住的學生需要的一種住所,沙灘一帶不少。又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明的,門口掛牌匾,如我住過的坐落在銀閘的大豐公寓就是。另一類是暗的,數目更多,門口沒有牌匾,可是規制同有牌匾的一樣……”

  公寓的客人多以進京讀書的各類學生為主。據張中行稱,作家丁玲和胡也頻就在公寓裏生活過。小説《青春之歌》的故事就發生在公寓裏,林道靜、余永澤等愛國青年身上發生的戲劇衝突可以看到楊沫、張中行的影子,公寓確實是當年青年表演的重要舞臺之一。

  北大紅樓附近公寓很多。據1923年的不完全統計,老北京有招牌的公寓有126家之多,分佈在北大紅樓附近的有31家。它們分佈在離紅樓咫尺之遙的沙灘、銀閘、大學夾道、景山東街、孟家大院、嵩祝寺夾道等處。

  為方便住宿,離北大紅樓較遠的學生公寓很早就裝上了電話。住公寓與住會館一樣,逢年過節時要給公寓的夥計、僕役等一些犒勞費,錢無論多少,是不成文的規矩。有些過春節不回家的客人還會給公寓主人的孩子一些壓歲錢。當然,人家也不會白拿錢,可能會請你一塊吃年夜飯,其樂融融。一些小的公寓,只有二三間房出租,主人還會幫客人洗、補衣物,待客人如家人。

  公寓與會館的區別是收費的,而住會館一般是不收費的,但必須是有人介紹的同鄉,非同籍是住不進去的。公寓與旅館的區別是,旅館人來人往多且雜,而公寓是長期住戶並多以學生為主,況且收費比旅館要便宜。

  與旅館或租房相比,公寓有比較寬鬆的環境。當年一些革命志士,往往住公寓。石評梅與高君宇當年就住在景山附近的公寓裏。小説《青春之歌》中的革命者盧嘉川等人,也以公寓為據點開展革命工作。當然,公寓也非“世外桃源”,在反動統治最黑暗的時代,公寓有時也會闖進特務、警察,他們除借維穩和安全敲詐公寓的主人和客人外,也有監視客人的動機。老舍《茶館》中的王掌櫃在茶館後面開了公寓,仍然受到宋恩子之類便衣警察的騷擾。

  1949年之後,因各個大學都建有學生宿舍,分佈在城裏的大大小小的學生公寓失去了存在理由,紛紛轉業改行,有的改為旅館,有的出租房屋。

  學生公寓的出現,對周邊的經濟、文化是有影響的。像上世紀二三十年代,東城隆福寺街書店多,東安市場書店亦多,除與北京大學、中法大學、中國大學相鄰外,就是離學生公寓近。當年的人和公寓在東安門附近的曉教衚同,離北大三院很近;大東、大來公寓就在北大附近的沙灘。

  書店、文具店、紙店因離學生公寓近,都得到了長足的發展。同時,公寓周邊的各類飯館也得到了照顧。張中行在《沙灘的吃》中,説沙灘周圍“飯館數目不少,現在記得的,紅樓大門對面兩家,東齋附近兩家,第二院附近兩家,沙灘西端一家……”開在學生公寓附近的飯舖,店主、夥計圖個溫飽而已,沒有牟取暴利的非分之想。因此,他們和客人的關係是很融洽的,一些有困難的學生還可以賒賬。多此種種,方便了學生,飯舖的生意也興隆起來。

  老北京的住宿場所還有一些外地不多見的,鏢局就是一例。有些鏢局為了生意方便,千方百計與走鏢路線周邊的“山大王”和“綠林好漢”搞好關係。為了“交朋友”,他們的鏢局會成為這些來京人員的住宿之地。鏢局除提供食宿外,還要保證他們的安全,任他們自由來往。進入民國之後,北京的會友鏢局、源順鏢局等大小鏢局漸漸歇業,大多改為旅店,供人住宿。除老弱病殘外,走鏢的鏢師改行當了看家護院的家丁、拉洋車或去警察局當巡警了。(張雙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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