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銀古村的陳年舊事

日期:2021-01-14 10:05    來源:北京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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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常有人去珠窩村旁的大山尋找銀礦遺跡。 攝影:岳強

珠窩村的老宅子。 攝影:岳強

  古村拾遺

  永定河畔的明代古村——珠窩,隸屬於門頭溝區雁翅鎮。村西有一片遼闊的水域,初名珠窩水庫,後來改稱珍珠湖。20世紀八十年代,人們將那裏稱作“五十五公里”,因為永定河官廳山峽中段的珍珠湖,剛好位於豐沙鐵路55公里處。湖岸有一座火車站,站名就叫“五十五公里”。從北京南站乘坐綠皮火車去五十五公里看水、划船、欣賞亞洲第一鐵路拱橋,是當時的時尚。

  那一片“高峽出平湖”的水域下起珠窩村西北一公里處的永定河主河道,上至向陽口村以西,是修建京西電站珠窩水庫形成的。水域狹長,寬200米到600米不等,長達9.5公里。珠窩水庫于1961年2月建成後,藏在深山人未識。十餘年後,垂釣愛好者發現那裏山清水秀,於是口口相傳,以致遊人如織。1986年5月1日,那裏正式開闢為旅遊區。從此,珠窩水庫更名為“珍珠湖”。據説,這個詩情畫意的名字緣于湖水裏生長著大量體形龐大的河蚌。沿著珍珠湖兩岸山崖淩空飛架的鋼筋混凝土拱橋——天塹飛虹,于1966年6月建成,當列車轟轟隆隆地從大橋上飛馳而過,橋下人無不感到驚心動魄。

  風華正茂之時,我在珍珠湖劃過船,遊過泳。如今再去珠窩,不是為了欣賞山水,而是考察古村。根據記載,珠窩村曾是明朝開礦煉銀的地方。

  開礦煉銀,往事如煙

  從109國道向北,沿著永定河畔蜿蜒曲折的山路朝大山深處繼續行駛11公里後,我們抵達位於永定河官廳山峽主河道上的珠窩村。

  群山環抱的珠窩村歷史悠久,村後連綿起伏的山巒猶如一條巨龍,龍頭朝西,龍尾朝東,成為橫亙在村外的一道天然屏障。龍尾上自然形成的饅頭山、三墩谷別有洞天,而龍尾下那些大大小小的洞口,相傳是明朝萬曆年間開礦煉銀留下的礦石洞。珠窩村與西南邊的碣石村曾因煉銀業而繁盛一時,村裏的老人們至今還能説出那句流傳甚廣的順口溜——“珠窩的沙,碣石的土,一兩煉出三錢五”。如果説珠窩村看上去像一個聚寶盆,那麼這個盆所集聚的寶就是白銀。

  明清時期,村民有開當鋪的,也有開百貨店的,寬順堂就是清朝末年生意興隆的百貨店。寬順堂掌櫃叫李國仁,是個精明強幹的生意人。他的總店在沙城,珠窩村、楊家村、水頭村的商號為分店。寬順堂養著10頭騾子,每天馱運貨物。李國仁經營靈活,發給每戶村民一個印著堂號的摺子,憑摺子可以賒賬。除了珠窩村,附近的村子也有寬順堂的賒賬摺子。當年,寬順堂生意紅火,李國仁的口碑也很好。如今,珠窩村的老人們依稀知道李國仁其人,而寬順堂早已不復存在。

  煉銀業給珠窩村帶來過繁榮,也帶來過災難。明朝時,繁榮的珠窩村有朝廷官員常住,官府分為東府園、西府園,現在的地名東福園、西福園即由此演變而來。住在村子裏的官員官位很高,當年的官府豪華氣派,只可惜沒有保存下來,連遺址都找不到了。官員給珠窩村帶來的福利是“滾瓜之地,呼喊為畝”,意思是,從山上拋一塊石頭,石頭滾到哪,那段距離就算一畝,或者對面呼喊,能夠聽見聲音的那段距離就算一畝。這樣,土地並不缺少的珠窩村,統計上報的土地面積卻很少。在以土地面積作為徵稅依據的大明王朝,珠窩村因為地“少”,每年的稅銀只有一兩三錢。

  在村頭,一位老人告訴我,經常有人打聽當年的銀礦,也有人上山去尋找,但沒人找到過。我們把車停在村口,沿著永定河邊的村路往山上走。河水在山風吹拂下泛著細密的漣漪,河邊有人在悠然自得地垂釣。不遠處的高架橋上,偶爾有火車緩慢通過。路旁一道石墻邊,插著一根根乾枯的樹枝,像是石墻的裝飾物,並將村路與菜園隔開。一位老人站在石墻邊,望著剛剛過去的列車出神。我問,這兒離珍珠湖有多遠?他説,不遠,往西走,兩裏地。然後又補充道,現在珍珠湖不對外開放,因為那裏是飲用水備用水源。

  菜園的籬笆邊,幾株像是白蘇的大葉植物茁壯茂盛。老人摘了幾片葉子,裝進闊大的衣兜裏。同伴問:“這是什麼菜?”老人答:“大葉茴香。”“能吃?”“能吃。”説完,他把一枚葉子放進嘴裏,我問:“村裏人還種地嗎?”他嘆了口氣,表情淡漠地説:“年輕人都進城打工去了,剩下的老年人幹不了活兒了。”

  説到村邊的永定河,老人神采飛揚地告訴我們,他就是在河邊長大的,知道許多永定河的故事。東山腳下有個魚兒灣,河水在那裏打旋,魚群集中在那裏又蹦又跳,就是遊不出去,特別容易捕撈。村西菩薩山下有個魚兒鞍,也是捕魚的好地方。小雪流淩,大雪汊河,而到七九河開時,冰層被河水擠碎,隨著河水四處涌流,形成一段段水、一堆堆冰的壯觀景象。被冰淩撞死的紅眼大鯉魚,有一二十斤的,也有三五十斤的,一撿就是一筐。肥美的河魚飽了珠窩人的口福,滋潤著珠窩人的日子。

  歷史遺跡,難以尋覓

  珠窩村原址在地勢較高的東麻地,有一年發大水,沖走了泥沙,村子的地基不牢,就遷到了現在的地方。與東麻地相比,這裡的地勢更高。沒有了水患的擔憂,村民的日子更加安閒。

  三年前,我在珠窩村遊走時,廢墟及建築工地隨處可見,村口堆滿了紅磚、水泥、沙子等建築材料。村裏有項目部,專門按照村民的意願設計圖紙,可以蓋平房,也可以蓋樓房。祖祖輩輩臉朝黃土背朝天的中國農民,對田地房産情有獨鍾,他們節衣縮食,把積攢下來的錢蓋房子置地。

  三年後,建築工地不見了,眼前是一座座新房子,有的房子高大、寬敞、氣派。在主街東福園,一位老人告訴我,珠窩村是雁翅鎮比較富裕的村子,因為村裏在電廠、鐵路上班的人多,還有人是煤礦退休的。雖然他們工資不高,在城裏不算什麼,但在這個偏僻的小山村就收入較高了。村裏誰家的房子好,那他家肯定有當工人掙工資的。城裏人都説這裡風景好,但年輕人都想方設法到城裏去打工。

  老人所説的電廠在村東,早已停産。村北的一片紅磚樓房,是當年的電廠職工宿舍。如今,樓房玻璃破碎,墻角遍佈蜘蛛網,樓區內雜草叢生,一派破敗景象。電廠停産後,那片宿舍樓也隨之廢棄。遙想當年,與破舊的村舍相比,那一片紅磚樓房何等氣派。可如今,村舍舊貌換新顏,氣派的紅磚樓房卻荒廢了。此一時,彼一時,世事茫茫難自料。

  我從村東走到村西,又從村南走到村北,只看到一座老宅——珠窩村東福園17號。院門虛掩,裏面是一座老式四合院,房屋修建得十分考究,可見這是一戶殷實人家。遺憾的是,人去屋空,無緣與院落主人相見。

  村西有一座新修的小廟,三年前我去尋訪時,廟前的古槐上釘著一塊灰色標識牌,上面寫著“珠窩村剩錢寺”。剩錢寺始建年代不詳,至少應在千年以上。之所以叫剩錢寺,因為它是用修建潭柘寺的剩餘錢款修建的,而潭柘寺始建於西晉愍帝建興四年(西元316年),民諺曰“先有潭柘寺,後有北京城”。作為北京地區最古老的寺廟,潭柘寺初名嘉福寺,清代康熙皇帝賜名岫雲寺,因寺後有龍潭,山上有柘樹,民間稱其為潭柘寺。假如“剩錢”的説法可靠,那麼剩錢寺的歷史一樣悠久。過去,剩錢寺內供奉有關公塑像,關公身旁是肩扛青龍偃月刀的周倉。珠窩村民把關公稱作關老爺,所以剩錢寺又叫老爺廟。每年農曆四月十八日,十里八鄉的人們都到這裡焚香祭拜。

  此次造訪,小廟還是那座小廟,古槐還是那株古槐,但古槐上的標識牌不見了。我問一位路過的村民:“村裏還有別的廟嗎?”他説:“沒有,現在只有這一座。”我又問:“這座廟是叫剩錢寺嗎?”他説:“剩錢寺遺址找不到了,這座廟應該不是剩錢寺。”歷史上,珠窩村有過三座寺廟:剩錢寺、娘娘廟和清泉寺。因為村址曾經遷移(從東麻地遷到現址),這些寺廟的遺跡已經很難找到了。

  沒有歷史遺跡佐證,與煉銀、商號、廟宇等有關的陳年舊事便成了一種傳説,若有若無地在大山與河流之間流傳,給人以無限廣闊的想像空間。(岳 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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