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城市在自然中詩意棲息

日期:2021-05-31 10:48    來源:北京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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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林匹克森林公園俯瞰圖 何建勇攝

奧林匹克森林公園俯瞰圖 何建勇攝

口中銜著毛蟲的北棕腹鷹鵑 蘇蓬攝

口中銜著毛蟲的北棕腹鷹鵑 蘇蓬攝

在奧森公園越冬的普通秧雞 蘇蓬攝

在奧森公園越冬的普通秧雞 蘇蓬攝

蘆葦叢中的震旦鴉雀 蘇蓬攝

蘆葦叢中的震旦鴉雀 蘇蓬攝

二月蘭中的環頸雉 楊軍攝

二月蘭中的環頸雉 楊軍攝

  初夏,北京奧林匹克森林公園生機勃勃,宛如一幅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美好畫卷:卉木萋萋,芳英滿甸,松鼠在枝頭搖著尾巴,野鴨和鴻雁在水塘裏嬉戲,黑斑蛙蹲在水邊閉目養神。夜跑的人們還能碰到過馬路的刺猬,摩擦地面發出沙沙聲。

  監測顯示,奧森公園的生物多樣性居北京城市公園之首。光是鳥類就達到了306種,約佔全北京鳥類記錄的60%。這在人類活動頻繁的超大城市裏,堪稱奇跡。

  世紀之初,這座因奧運而生的城市公園就是近自然理念的實驗地。經過十餘年時光考驗,它如今亦成為保護和恢復生物多樣性的城市生境。

  恢復京北水鄉記憶

  歷史上,永定河道在北京小平原上來回擺動,遺留下大量河泉湖沼。奧森公園地處的朝陽區洼裏鄉,便素有“京北水鄉”之稱。

  洼裏,光聽這名兒,就水汽氤氳。據《北京市地名志》記載,洼裏鄉最低窪處海拔20米,到處是蘆葦塘、水泡子、小河。清代乾隆皇帝路過時,看到這裡魚肥稻香,賦詩曰:“魚躍破渚煙,鷺飛點蘆穗。”

  在飛速的城市建設中,濕漉漉的水鄉記憶一度風流雲散:地下水位連年下降,泉眼乾涸;水汽泱泱的濕地和農田被填平,成為寸土寸金的建設用地;雜草叢生的河邊灘地被糊上水泥,岸邊生機蕩然無存。

  很多動植物因此受到驚擾,甚至徹底失去棲身之所。夏天鳴蟬的歌唱,秋日蟋蟀的低吟,好像從人們生活的背景音中消失了。

  北京申奧成功後,“綠色、科技、人文”被確定為第29屆奧運會的三大理念。在這樣的理念指導下,本市在2003年前後啟動了奧森公園的規劃設計,它佔地680公頃,橫跨北五環路,既是重要的奧運配套設施,也在賽後成為京城北部重要的城市公園。

  吳季松是瑞典皇家工程院外籍院士、水利部水利司原司長。他曾作為北京奧組委奧運總體影響項目顧問,參與奧森公園的選址工作。我們登門拜訪時,77歲的他仍然在忙著做生態系統方面的研究和規劃。

  “過去我們只關注經濟發展的速度,對環境保護重視得不夠。而奧林匹克恰恰是一種理念,去促使人類互相交流,共同尋找一個可持續發展的方式。”吳季松認為,可持續發展要綜合考慮自然、科技和人三者之間的平衡,“人類可以無限地發展自己的能力,但不能向自然無窮無盡地索取。”

  奧森公園的選址和建設便是近自然的最早嘗試。“生態系統貴在原生態、近自然。”吳季松説,公園建設時必須要尊重原始生態,儘量去“恢復”生態系統,而不是憑空創造。所以奧森選址洼裏,其中一個原因便是那裏的歷史和自然稟賦。

  遙遙回望我們不難發現,奧森公園的近自然理念是對中華傳統的生態理念的發揚。正如2021年4月22日,習近平總書記在領導人氣候峰會上的發言中説:“中華文明歷來崇尚天人合一、道法自然,追求人與自然和諧共生。”

  多層次的豐富生境

  近自然,簡單點兒説就是“順應自然規律、依託自然條件、借助自然力量、模擬自然形態”。

  如今,這樣的理念似乎不難為人們所接受,但對於18年前啟動規劃的奧森公園來説,實在堪稱先鋒。那時候,精心打理的城市公園裏,隨處可見的是大尺度草坪、組合式花壇以及如廣播體操般行列整齊的樹木——它們美觀、整齊而單一,只為迎合人類審美而營建,並不利於生態系統的形成。

  胡潔自美國一家知名設計事務所歸國,擔綱奧森公園主設計師,他篤信的是錢學森先生提出的“山水城市”園林設計思想,即城市建設首先應尊重自然,充分利用山水格局。從一開始,設計團隊就沒有把奧森定位成四季有花的純園林,而是設計了“通往自然的軸線”這一總體構想,以生態自然為主題,打造多種生境。

  初夏的晴朗下午,我們登上246.8米高的奧運塔觀景臺。憑欄北眺,奧森的綠色畫卷一直向北延伸,直至雲天相接處。定睛細看,這廣袤的綠色自有繁複的層次:南園山環水抱,仰山、奧海互相輝映;北園密林蓊鬱,河流縱橫交織。

  粗略一數,奧森公園的主要生態系統就有好幾個類型:濕地、草地、森林、河流、農田……正是這些豐富而多層次的生態系統,為野生動植物的恢復提供了良好基底。

  就拿奧海西北側的濕地來説,面積算不上大,滿打滿算10公頃,卻有著畫龍點睛的重要作用。

  濕地是一種特殊的複雜生態系統,水退水還,乾濕交替,因此成為陸生、水生植物的共同家園。而且它有“地球之腎”的美譽,能夠調蓄雨洪,凈化水質。“奧森的河流湖泊都是人工水景,自凈能力無法與天然水系同日而語。一旦爆發水華,肯定會殃及魚蝦水鳥。”世奧公司副總經理尤秀海表示,營建人工濕地當時是門新課題,他們曾赴官廳水庫上游考察學習剛竣工的黑土洼濕地——它是中德合作建設的首個人工濕地系統。

  如今,奧森的濕地裏,蘆葦長得比人高,千屈菜也冒出了花芽。不久之後,菖蒲、水蔥、蓮花等植物都要漸次舒展,從春至秋蓬蓬勃勃。

  正是如此多樣的生境,才使得奧森成了鳥的天堂。在觀鳥愛好者李慧東的鏡頭下,記錄了中華攀雀、栗耳鹀、鷦鷯、北棕腹鷹鵑等並不常見的鳥兒。“大草坪雖然好看,但也意味著單一,沒法為各種動物提供充足口糧。”李慧東説,經過十幾年的涵養,奧森已經形成了完整立體的食物鏈。

  鄉土植物唱主角兒

  幾年前,北京辦了一場自然觀察節,參賽者要在一天之內,比拼誰找到的動植物最多。植物組冠軍獲得者沒有東奔西跑,而是待在奧森消磨掉一整天時光,足足拍攝下200多種鄉土植物。

  自公園設計之初,種類豐富的鄉土植物,就成為這裡的絕對主角兒。

  “光是仰山上,就有大概30萬棵樹。我們在選擇樹種、佈局位置的時候,並沒有把色彩美學放在首位,而是希望首先為奧森塑造健康的森林群落。”胡潔説,為此,他邀請專業的生物多樣性研究專家加入團隊。他們一頭扎進京西山林,採擷自然之中的鄉土樹種組合,回來應用到奧森的設計中。

  比如,山上低溫乾旱,就栽植油松、橡樹、櫟樹,而低窪處則多種楊樹、柳樹。適合當地的自然環境,樹木自然健康皮實,越長越壯,還能夠與動物和諧共生。鳥、蝴蝶、蜜蜂從林間取食,同時也幫助植物傳播花粉和種子,從而形成完整的自迴圈。

  不起眼的鄉土地被植物,在奧森公園成了綠化“正規軍”。

  2021年暮春,奧森南園的大草坪宛如童話世界。淡綠的青草上,黃色小花散落一地,無數棵蒲公英昂然而立,頂著白色絨球。

  “很多人都想像不到,蒲公英這種不起眼的野花,居然也能這麼美!”世奧公司園林管理部部長王軍説,奧森裏頭好看的鄉土花草還多著呢,有時連專業苗圃的育苗師傅都找不到的種苗,這裡也有,像米口袋、糙葉黃耆、點地梅、抱莖苦荬菜……

  除了野趣盎然的自然之美,鄉土花草最大的好處是抗病性強。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大草坪,十天之內必須打一次藥,否則肯定上病。

  在王軍看來,最重要的是公園管理者和遊客都要轉變觀念。萬物有時,花草有盛開就有凋零,這是大自然亙古不變的節律。“有的公園喜歡‘完美’的景觀盆花,花兒只要一顯露凋零之態,就趕緊換新的。但這跟自然規律是相悖的。”王軍説,“我們不能苛求花草永遠是完美的,選擇野花野草,就要有耐心等它漸漸凋零,結出果實,讓種子落在地上,來年再見面。”

  只要肯等待,人們便能在花開花落中感受分明的四季流轉,小動物也能找到足夠的食物。據統計,奧森公園的鳥類達到了306種,這在城區中相當罕見。

  尋找一個平衡點

  北五環路橫穿奧森公園,將其分割為南北兩園。一條遍植花草的生態廊橋飛架南北,為小型哺乳動物和昆蟲提供了遷移的途徑,這也是我國首個城市公園的生物通道。

  雖説是“橋”,可當人們真正涉足其中時,卻好像身處一片郊野。它全長270米,最寬處200多米,最窄處也有60米,覆土深達1.8米,以小喬木、大灌木為主。每年開春,工作人員會在廊橋上的步道邊補植虞美人等觀賞花草,而遠離步道的地方則特意不加打理,任其草長鶯飛。

  生態廊橋的確成了小動物們的遷徙通道。曾有遊客拍下照片:一隻雉雞拖著斑斕的長尾巴,在廊橋上匆匆走過。這種美麗的生物,如今在城市中已經很少遇見了。

  “雖由人作,宛自天開”,明代園林家計成這樣總結中國古典園林,其中蘊含的正是天人合一的審美觀和近自然的建設理念。近自然絕不是不事雕琢,而是順應自然規律,開展更加精細化的設計和管護。

  每年,奧森公園都要迎來超1200萬人次遊客。人要賞景、運動、休憩,要在這裡親近和認識自然,那麼隨之而來的,便是如何平衡和化解矛盾。

  “人類和動物、植物一樣,都是大自然的一部分。所以當我們服務動植物的時候,也同樣應當考慮人的需求。”王軍説,奧森公園希望在人和動植物之間尋找一個平衡點。這種微妙的平衡,從一個小小細節便可管窺。

  秋風起,蘆葦黃,公園總會把濕地蘆葦割得乾乾淨淨。這是公園的通行做法,原因也不難理解,因為枯萎的草本植物屬於易燃物,有火災隱患。此外,任由蘆葦枯萎後倒伏水中,會造成水質變差。可另一方面,很多鳥兒生性膽怯,喜歡躲在蘆葦叢隱蔽,一旦割掉,它們就不得不遺憾遠飛。

  去歲冬天至今,奧森做了新的嘗試。入秋後,在蘆葦叢邊緣地帶隔出五米寬的防火帶;開春前,割除大部分蘆葦,讓涉禽有展翅空間,但仍有一小塊經冬不割,供鳴禽藏身和取食;直到五一前,趁著東方大葦鶯等鳥類尚未進入繁殖季,才把所有蘆葦悉數割除,不影響生發新芽。

  有吃有喝,也有了藏身之處,2020年冬天,4隻全球瀕危鳥類——震旦鴉雀,首次成了奧海濕地的留鳥。

  萬物生長,共存共榮。在奧森公園,人們和野生動植物的距離並不遙遠,一起寫下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詩篇。(朱松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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